心跳分你一半

　　小区门口的路灯刚亮起来，昏黄的光晕笼着四个少年的身影。

　　“那就这么说定了！”吴昊阳兴奋地比划着，“这两天先睡它个天昏地暗，缓过劲儿来咱们就出发——去城郊那个新开的度假村怎么样？有山有水还能烧烤！”

　　陈一诺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语气平静：“都行，你们说去哪我就去哪。只要别让我再看见试卷就行。”

　　顾承宇没立刻表态，而是侧过头看向林沐宸。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让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些柔和的阴影：“就近玩玩吧，别跑太远。免得……家里担心。”

　　他说“家里担心”时，目光在林沐宸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林沐宸听懂了言外之意，笑了笑：“我也觉得近点好。要不……去西山？听说那边新修了栈道，风景不错，也不累。”

　　“行啊！”吴昊阳一拍手，“就这么定了！我回去查查攻略！”

　　“你查攻略？”陈一诺挑眉，“上次你说查攻略带我们去密室逃脱，结果带到倒闭三个月的店。”

　　“那次是意外！这次肯定靠谱！”

　　“我信你才怪——”

　　两人又开始斗嘴，声音在夏夜的暖风里散开。顾承宇和林沐宸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又走了一段，到了分岔路口。

　　“那明天群里联系！”吴昊阳挥挥手，转身跑向自家单元楼，背影在路灯下一蹦一跳的，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孩子。

　　陈一诺也摆摆手：“走了。林哥……好好休息。”

　　他说“好好休息”时，语气格外认真。

　　“嗯，你也是。”

　　目送陈一诺走进楼道，顾承宇才转回身。他和林沐宸住的楼只隔一条小路，往常都会一起走到楼下。

　　但今天，顾承宇没动。

　　“怎么了？”林沐宸问。

　　顾承宇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沐宸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但他最后只是抬起手，很轻地碰了碰林沐宸的脸颊——指尖微凉，触感转瞬即逝。

　　“考完了，”顾承宇说，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好好休息。”

　　然后他收回手，转身走了。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稳。

　　林沐宸站在原地，脸颊被碰过的地方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他望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楼门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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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钥匙转动，门开了一条缝。屋里飘出熟悉的饭菜香，还有电视新闻的声音。

　　“我回来了——”林沐宸推开门，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举高，“林大小姐，给你带了吃的回来，快出来，可香了！”

　　话音未落，林佑宁房间的门“砰”地开了。她像只灵敏的小鹿冲出来，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

　　“哇——我闻见了！烧烤味儿！”她扑到茶几前，眼睛亮晶晶的，“诶，还有锅包肉！”

　　手已经伸向塑料袋，却在碰到盒子时顿住了。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盯着林沐宸的脸：“你今天吃什么了？你又吃这些东西了？妈妈不让你总吃这些的。”

　　林沐宸失笑，把塑料袋整个递给她：“放心吧，特意给你买的。拎了一路，我都闻馋了，但一口没碰。”

　　林佑宁还是不信，接过袋子，眼睛还盯着哥哥的脸看——想从他表情里找出破绽。

　　林沐宸任由她看，甚至还配合地转了个圈：“看，完好无损。医嘱我记得呢，少油少盐，清淡饮食。”

　　见他神色坦然，语气轻松，林佑宁才松了口气。她打开盒子，金黄的锅包肉裹着晶莹的糖醋汁，香气扑鼻。她夹起一块，却没立刻放进嘴里，而是递到林沐宸面前。

　　“那你吃一口吧，”她说，眼睛看着他，“就一小口。我批准了。”

　　林沐宸看着妹妹认真的表情，心里某处软了一下。他笑着摇头，轻轻推开她的手：“吃吧，逗你的。我不馋。”

　　“真不馋？”

　　“真不馋。”

　　林佑宁这才把肉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咀嚼了几下，又含糊地说：“哥，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正常发挥。”

　　“那……能上你想去的学校吗？”

　　林沐宸顿了顿，在妹妹身边坐下：“看分数吧。不过应该没问题。”

　　电视里在播天气预报，女主播用平稳的声音说明天晴转多云。厨房传来母亲洗碗的水声，父亲在阳台打电话，声音低低的。

　　这是最平常的夜晚。没有倒计时，没有模拟考，没有深夜刷题的台灯。

　　林佑宁又吃了一块肉，忽然说：“哥，你之前说……想去看海？”

　　“嗯。”

　　“等你填完志愿，咱们全家一起去吧。”她转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亮亮的，“我还没见过海呢。”

　　林沐宸看着妹妹期待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却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等分数出来，咱们就去。”

　　“拉钩！”

　　“拉钩。”

　　小指勾在一起，晃了晃。幼稚的仪式，却郑重得像某种承诺。

　　林佑宁心满意足地继续吃她的锅包肉。林沐宸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妹妹还很小，会因为一颗糖跟他闹，也会在他生病时笨拙地给他倒水。

　　时间过得真快。

　　他起身：“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嗯！哥晚安！”

　　“晚安。”

　　回到房间，关上门。世界安静下来。

　　林沐宸没有开灯，走到窗前。窗外是对面楼的万家灯火，每一扇亮着的窗户后面，大概都有一个刚刚结束高考的家庭，有放松的笑声，有对未来的讨论，有疲惫却满足的睡眠。

　　他看见顾承宇房间的灯也亮着——在三楼，左数第二个窗户。

　　他看了很久，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药瓶。小小的白色药片倒在手心，就着床头柜上半杯凉水吞下去。

　　药有点苦。

　　但他已经习惯了。

　　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高考两天的疲惫终于漫上来，像潮水一样淹没四肢百骸。

　　但很奇怪，他心里是轻松的。

　　像是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至于终点在哪里……

　　他想起顾承宇说“我想去的，就是有你在的地方”。

　　想起陈一诺闷闷地说“我想跟你们在一起啊”。

　　想起吴昊阳眼睛亮亮地说“希望能跟你们在一个城市”。

　　想起妹妹勾着他的小指说“咱们去看海”。

　　窗外有晚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林沐宸在黑暗里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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