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只是手滑

作者: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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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的述职大会


      沈知意回京的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
      按照新朝规矩,这一天要开“年度述职大会”。
      所有六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汇报自己一年的工作成果,接受皇帝“绩效考评”。
      考评结果分四等:
      优秀——升官发财。
      良好——继续努力。
      合格——罚俸三月。
      不合格——直接埋了。
      简单粗暴,但有效。
      所以当沈知意走进太和殿时,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文武百官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一拨站在左边,个个容光焕发,手里捧着厚厚的述职报告,像等着领奖的小学生。
      ——这些都是“自查自纠”过、主动交代问题、现在专心干活的。
      另一拨站在右边,个个面如死灰,手里的述职报告薄得像张饼,眼神飘忽像在找地缝。
      ——这些都是“问题员工”,要么贪得不多但嘴硬,要么最近业绩太差。
      沈知意走上御阶,坐下。
      龙椅扶手被她改造成了可调节式,带加热功能——花了她五百两私房钱。
      “开始吧。”她打了个哈欠,“从左到右,按部门顺序。每人半柱香时间,超时扣分。”
      户部尚书第一个上前。
      “启禀陛下,户部今年完成以下工作:一、清缴历年欠税三百万两;二、查抄贪官家产四百五十万两;三、推行新税制,预计明年增收两百万两……”
      他念得飞快,像在说贯口。
      沈知意闭着眼睛听,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
      半柱香烧完,正好念完。
      “不错。”她睁眼,“数据详实,条理清晰。考评:优秀。赏银千两,升户部左侍郎为尚书助理。”
      户部尚书喜滋滋地退下了。
      下一个是兵部。
      兵部尚书——现在是徐猛在京城的代理人,一个姓赵的老将——上前。
      “启禀陛下,兵部今年:一、整顿军纪,撤换将领十七人;二、补充军械,更新铠甲三万套;三、北境防线加固,新增烽燧二十座……”
      沈知意忽然打断:“烽燧是谁修的?”
      赵尚书一愣:“是……是工部……”
      “工部谁负责?”
      “工部郎中,李有才。”
      沈知意翻了一下名册:“李有才,出列。”
      一个中年官员战战兢兢地站出来。
      “李郎中,”沈知意微笑,“你修的烽燧,朕看了。砖缝用泥巴糊的,瞭望台漏风,楼梯还少了两级。解释一下?”
      李有才腿一软:“臣……臣……”
      “贪污了多少?”
      “五、五千两……”
      “五千两?”沈知意挑眉,“那烽燧造价一万两,你贪了一半。够狠。”
      她转头对高贤说:“记下来。李有才,斩立决。家产充公,三代不准科举。”
      李有才瘫倒在地。
      被拖出去时,还在喊:“陛下饶命!臣愿意退赃!臣……”
      声音渐行渐远。
      沈知意看向赵尚书:“继续。”
      赵尚书擦擦汗,继续念。
      但声音已经有点抖。
      接下来的述职,气氛变得诡异。
      每个官员汇报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沈知意手里的名册。
      仿佛那不是名册,是生死簿。
      终于,轮到右边的“问题员工”了。
      第一个是礼部侍郎,姓钱,五十多岁,油光满面。
      “启禀陛下,礼部今年:一、筹备登基大典;二、修订礼制;三、接待外邦使节……”
      “停。”沈知意打断,“登基大典花了多少钱?”
      钱侍郎一愣:“三、三十万两……”
      “实际花了多少?”
      “……五十万两。”
      “多出的二十万两呢?”
      钱侍郎汗如雨下:“是……是采买仪仗、修缮太庙、定制礼服……”
      “仪仗的木头,是从你小舅子那儿买的吧?”沈知意翻开另一本账册,“市价一根十两,你报了三十两。太庙的瓦,是你侄儿供的,劣质青瓦当琉璃瓦卖。礼服……”
      她每说一句,钱侍郎的脸色就白一分。
      “够了。”沈知意合上账册,“礼部侍郎钱有德,虚报开销,中饱私囊,贪污八万两。斩。”
      钱侍郎想说什么,但嘴刚张开,就被禁军堵住嘴拖走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右边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被拖出去。
      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
      太和殿里,血腥味越来越浓。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了。
      工部右侍郎,孙——哦不对,孙有才已经去北境修城墙了。
      现在是代理右侍郎,姓周,三十出头,看起来老实巴交。
      “启禀陛下,”周侍郎声音发抖,“工部今年……今年……”
      “今年什么?”沈知意挑眉,“修了三座桥,垮了两座?补了五段河堤,漏了四段?还是说……你根本没干活?”
      周侍郎扑通跪下:“臣有罪!”
      “什么罪?”
      “臣……臣虚报工时,克扣工钱,还……还收了材料商的回扣……”
      “多少钱?”
      “两、两万两……”
      沈知意沉默片刻。
      然后笑了。
      “周侍郎,你是个老实人。”
      周侍郎一愣。
      “至少,你敢说实话。”沈知意说,“所以朕给你个机会。”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这是北境需要修的城墙清单。”她说,“一共三十里。你去修,修好了,朕免你死罪。”
      周侍郎眼睛亮了:“谢陛下!”
      “别急着谢。”沈知意补充,“工期三个月。晚一天,砍一根手指。垮一段,砍一条腿。”
      周侍郎脸又白了。
      但他没得选。
      “臣……遵旨。”
      述职大会,就这么结束了。
      左边站着的官员,松了口气。
      右边……已经没有右边了。
      沈知意站起身,环视全场。
      “诸位爱卿,看到了吗?”
      她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人心里。
      “这就是朕的规矩。”
      “好好干活,朕不会亏待你们。”
      “偷奸耍滑……”
      她顿了顿。
      “那就去死。”
      她转身,走下御阶。
      龙袍的拖尾扫过地面,像一道血痕。
      ---
      傍晚,御书房。
      沈知意正在看江南送来的密报。
      周家主死了。
      不是她杀的,是“暴毙”。
      据说是喝了杯茶,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死前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三个字:
      “下一个”
      “有意思。”沈知意把信扔到一边,“这是挑衅?”
      无名站在下面,点头:“应该是。周家主的儿子周明,接替了他的位置。这个人……比周家主狠。”
      “多狠?”
      “他把自己亲爹的死,栽赃给了朝廷。”无名说,“现在江南八大家,正在集结私兵,说是要……讨个公道。”
      沈知意挑眉:“讨公道?讨什么公道?”
      “说陛下逼死盐商,垄断盐业,还要……强占他们的家产。”
      “哦。”沈知意点头,“那他们集结了多少人?”
      “大概……三万。”
      沈知意笑了。
      “三万?”
      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手指划过江南的位置。
      “无名,你说,这三万人,够朕杀几天?”
      无名沉默片刻:“如果徐猛出手,一天就够了。”
      “不。”沈知意摇头,“朕不要徐猛出手。”
      她顿了顿。
      “朕要亲自去。”
      无名脸色一变:“陛下!这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沈知意微笑,“三万乌合之众,朕还没放在眼里。”
      她走回书案前,提笔写了一道手谕。
      “传旨:江南盐商周明,聚众谋反,罪不可赦。朕即日亲征,踏平江南。”
      她把笔一扔。
      “高公公。”
      “奴才在。”
      “准备一下。”沈知意说,“朕要去……旅游了。”
      ---
      消息传出去,朝堂又炸了。
      这次是真的炸——十几个官员联名上书,要求沈知意“收回成命”。
      理由是:陛下万金之躯,岂能亲赴险地?江南之事,派个将军去就行了。
      沈知意看着那封联名信,笑了。
      “派谁去?”她问,“派你们去?”
      上书的老臣们面面相觑。
      “不敢去,就别废话。”沈知意把信撕了,“朕意已决,三天后出发。”
      她顿了顿。
      “还有,联名上书的这些人,全部免职,家产充公。”
      老臣们傻了。
      “陛下!我等是为了陛下安危……”
      “朕的安危,不用你们操心。”沈知意打断,“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
      她摆摆手。
      “拖出去。”
      禁军上前,把哭爹喊娘的老臣们拖走了。
      太和殿又空了一截。
      沈知意看着剩下的官员。
      “还有人要劝吗?”
      众人齐齐摇头。
      “很好。”沈知意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退朝。
      忽然,一个年轻官员站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沈知意挑眉:“说。”
      “臣要举报……”年轻官员深吸一口气,“举报兵部尚书赵大人,勾结江南盐商,意图谋反!”
      满殿哗然。
      赵尚书——就是徐猛的代理人——脸色大变:“你胡说!”
      “臣有证据!”年轻官员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赵大人与周明往来的密信!上面还有他的私印!”
      赵尚书扑过去想抢,被禁军按住了。
      信被送到沈知意面前。
      她打开,看了一眼。
      内容很简单:约定江南起事之日,赵尚书在京城“配合”,打开城门,放叛军入城。
      事成之后,封赵尚书为“镇国公”。
      “赵大人,”沈知意抬头,“解释一下?”
      赵尚书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陛下……这是栽赃!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忠心到要开城门放叛军?”沈知意笑了,“你这忠心,朕可受不起。”
      她把信扔在地上。
      “拿下。押入诏狱,严加审问。”
      赵尚书被拖走了。
      临走时,死死盯着那个年轻官员。
      眼神怨毒得像要杀人。
      沈知意看着年轻官员。
      “你叫什么?”
      “臣……臣叫李文,吏部主事。”
      “李文。”沈知意点头,“举报有功,赏银五千两,升吏部郎中。”
      李文大喜:“谢陛下!”
      “别急着谢。”沈知意顿了顿,“朕再给你个任务。”
      “陛下请吩咐。”
      “去江南。”沈知意说,“替朕……传个话。”
      ---
      三天后,沈知意出发去江南。
      还是那辆马车,还是那三个人:高贤,无名,还有……李文。
      李文是被强行塞进来的。
      沈知意说,既然你举报了赵尚书,那你就得负责到底。
      负责去江南,告诉周明:朕来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李文坐在马车里,腿一直在抖。
      “陛、陛下,”他小声问,“臣去了江南……还能活着回来吗?”
      “看运气。”沈知意闭目养神,“运气好,朕带你回来。运气不好……”
      她没说完。
      但李文懂了。
      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出头。
      但现在,已经晚了。
      ---
      十天后,马车到了江南。
      周明已经“恭候多时”。
      他在城外十里亭,摆了一桌酒席。
      席上只有两个人:他,和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
      看到沈知意,周明起身行礼。
      “草民周明,参见陛下。”
      “免礼。”沈知意坐下,看了眼黑袍老者,“这位是?”
      “这是……”周明顿了顿,“家师。”
      “哦?”沈知意挑眉,“盐商还有师父?”
      黑袍老者抬头。
      露出一张枯瘦的脸,眼睛像两颗黑石子。
      “老朽姓陈,”他开口,声音嘶哑,“是周家主的……故交。”
      “故交?”沈知意笑了,“那周家主的死,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陈姓老者点头,“是老朽……送他上路的。”
      空气突然安静。
      连风都停了。
      沈知意看着他,良久,笑了。
      “有意思。”
      她端起酒杯,闻了闻。
      “酒里有毒?”
      “有。”陈姓老者老实承认,“‘鹤顶红’,剂量足够毒死一头大象。”
      “那你还敢喝?”
      “老朽事先服了解药。”陈姓老者说,“陛下要是喝了,老朽就陪陛下……共赴黄泉。”
      沈知意放下酒杯。
      “朕不喜欢喝酒。”
      她顿了顿。
      “更何况,是毒酒。”
      陈姓老者笑了。
      笑得像枯树皮在摩擦。
      “陛下果然……谨慎。”
      “不是谨慎。”沈知意说,“是惜命。”
      她看向周明。
      “周明,你爹是朕逼死的?”
      周明咬牙:“是!”
      “证据呢?”
      “家师亲眼所见!”
      “哦?”沈知意挑眉,“那朕也亲眼所见——你爹是喝了这杯毒酒死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插进酒杯。
      银针瞬间变黑。
      “看,”她说,“跟你爹中的毒,一样。”
      周明脸色一变。
      他看向陈姓老者。
      陈姓老者面不改色。
      “陛下好手段。”他说,“但今日,陛下走不了。”
      他拍了拍手。
      四周的树林里,忽然涌出无数人影。
      密密麻麻,至少五千人。
      个个手持刀枪,杀气腾腾。
      “周明,”陈姓老者说,“杀了她,你就是江南之主。”
      周明犹豫了。
      他看看沈知意,又看看陈姓老者。
      最后,咬牙。
      “动手!”
      刀光,落下了。
      但落的不是沈知意。
      是……陈姓老者。
      无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
      刀锋划过脖颈。
      头颅滚落在地。
      眼睛还睁着,满是难以置信。
      周明傻了。
      五千私兵也傻了。
      “看什么?”沈知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你们真以为,朕就带了三个人来?”
      她抬手。
      远处,传来马蹄声。
      如雷鸣般,滚滚而来。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
      黑色铠甲,血色旌旗。
      领头的人,一身戎装,面容冷峻。
      是徐猛。
      他身后,是整整五万北境铁骑。
      “周明,”沈知意微笑,“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生意了。”
      周明瘫坐在地。
      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
      三天后,江南八大家,全灭了。
      不是沈知意杀的。
      是他们自己内讧,互相残杀,最后死得一个不剩。
      家产,自然充公了。
      沈知意坐在周家的主厅里,看着账房先生算账。
      数字不断往上跳。
      最后定格在一个天文数字:
      一千二百万两
      “陛下,”高贤声音发颤,“这……这比国库一年的收入还多……”
      “正常。”沈知意点头,“盐商嘛,富可敌国。”
      她顿了顿。
      “现在,是朕的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江南的雨,淅淅沥沥。
      像在哭。
      哭这血色的江山。
      哭这……疯狂的世道。
      “走吧。”她说。
      “回京?”
      “不。”沈知意摇头,“去北境。”
      高贤一愣:“去北境做什么?”
      沈知意笑了。
      笑得有点冷。
      “去看看,朕的城墙……修得怎么样了。”
      ---
      马车重新上路。
      车轮碾过江南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
      像丧钟。
      为旧时代而鸣。
      也为新时代……
      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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