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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忌
园子两旁朱红对联,横批写着福地洞天,滴溜溜地缀着桃红穗子。喜气洋洋的日子,大红的灯笼进来了,拿着兵器的行伍进来了,郭慎之穿着赤黑的铁甲进来了。
他就是河西节度使。
郭慎之是个粗壮的汉子,行事也不体面,上来就揪住了李渡的脖颈,大声叫嚷:“把老子的女儿睡了,你说吧,这事怎么解决!王爷了不起啊?我告诉你,除非你八抬大轿把我的闺女娶进王府,不然——”
贺兰月骇得把眼睛瞪得溜圆儿,他睡了节度使的女儿,什么时候的事?
李渡却拍开了郭慎之的手,掸了掸衣领的灰尘:“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做事要讲证据。方才我吃醉了酒,我的爱妾和侍卫伺候我睡了一觉,除此之外再有什么,实在是冤枉。”转而牵起贺兰月的手,眼里满是懒洋洋的讥诮——
“大人也看见了,我这爱妾倾国倾城,人说由奢入俭难,只怕以后我连娶个更美的王妃都成了老大难。哪里还看得上别人?想必大人的女儿也和大人一样长得五大三粗吧。”
众人一看,这话并不假。
这女人穿着一身彩绘朱雀鸳鸯纹背子,宝花的纱裙,犹抱琵琶半遮面般披了绘彩青纱的披子,身上的衣裳叫汗湿透了一半,气喘吁吁,胸脯盈盈,简直要满出来了似的。
浓妆艳抹的美,美得过瘾。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大王方才在干什么,在同谁做这件事。
一个大王还能分成两个用不成?还是他那行货可以分头行动?
贺兰月没明白,却被李渡狠狠地一揽。依旧没明白,直到被他暗地里用力掐了一把,终于懂了他的意思,整个人软绵绵地倒进他怀里去,朝着他挤眉弄眼:“大王讨厌!这种事,开枝散叶的,怎么能随便叫人知道。还有呀,我是出了名的妒妇,要再有个姐姐妹妹的,我可忍不了。”
李渡和她一唱一和起来。
“给我的卿卿委屈坏了。瞧,这算怎么一回事!”
郭慎之气得简直要把地给踩烂。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厉声下令,“全跟着我到厢房里去,一个也别跑了。”
走进二门里,大家都屏住呼吸,竟真听见有女人小小声的啜泣。那厢房门紧紧闭着,窥见一道幽幽的冷光,凭郭慎之怎么敲也不开。他气急了,命几个大汉直接撞开了门。
撞得贺兰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渡这个贱人,谁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怪不得什么也不说,急匆匆地让她换了一身这样见不得光的衣裳。还要意思要她一起演戏,这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色中饿狼……
背信弃义的小人。
方才被李渡掐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她在心里骂起李渡来,越骂越难听,越骂越使劲,纵是没出声,李渡也像听见了一样,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她,示意她抬头。
那深闺深处,荒唐深处,竟是两个女人衣衫不整地痴缠在一张床上。一个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一个叫人划破了脸,缩在角落小声地啜泣。
一个是郭慎之的二女儿,一个是他的三女儿。
他气得浑身颤抖,却依旧是个偏心眼,上去就给了二女儿一巴掌。心想这个没用的懦弱的东西,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她来:“没用的东西,哭哭哭,哭个什么劲。”
“这怪不着我……怪不着我……”她更发嚎啕大哭起来,“我在这好端端地躺着,妹妹突然进来了,在我身上一通乱摸,我以为是楚王殿下呢,也就忍了。她她她……她发现是躺着的人是我以后,还对我大打出手!为什么都怪罪给我?”
三女儿一脸苍白地待在原地,还有些理直气壮的无辜。
李渡摆摆手,无奈道:“既是大人的家事,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本王就先行告退了。”
后来的贺兰月,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河西节度使郭慎之,为了陷害李渡,不惜搭上女儿的清白。他是特地前来捉奸的,为的就是逼李渡娶他的女儿做王妃。他选中了二女儿,二女儿却怯懦,整日为此哭哭啼啼的。
他家的三女儿倒是野心勃勃的,只恨没轮到自己。
那日李渡安插在府里的奸细来到了三女儿身边,告诉三小姐,姐姐没这个胆量去,你的父亲命令你到梨园去。她高兴坏了,由人送进了厢房,被子里头有个人蒙着在睡觉。
她还以为是楚王,上去就上下其手地撩拨起来。
却抓到柔软的胸脯。
她发觉这楚王是个女人,很快又发觉这人根本就是和她不对付的二姐姐。她觉得她出尔反尔,觉得她已经占了楚王的好处,占了楚王妃的名头,气得将她的脸刮坏了,还将她打了一顿。
至于什么姐妹相侵相爱。
那全是谣传。
贺兰月捧着脑袋,偏过头看李渡,叹气道:“可你不觉得这二小姐也太可怜了吗?”
“如果我告诉你,宝仪的死是郭家人害得,你还会这么觉得吗?”
她怔愣了半晌,点了点头:“一码归一码——”
可惜这些都是后话了,今夜的她对此还一无所知。
火热热的灯笼点起来了,红灯映雪,一路摧枯拉朽地到了山下,像是开着无数小而美的嫩梅。油灯下对望,贺兰月和李渡久违地待在一间屋子里。
“你干嘛?又要我在你旁边闭上嘴,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啊?”
李渡有很多话等着她:“你怎么总是不认账。不是你说,你是伺候我的——在床上伺候我的。还有,你亲口和你阿大说的我说你男人,我们月亮也拜了,我是你的夫君诶,我就不能对你做点什么吗?”他忽地微笑起来,盯着她,“或者说,你对我做点什么?”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开玩笑,贺兰月却被他刺痛到了。
她不知道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却总是情不自禁去想,也许他把郭家的女儿两个都玷污了呢?只是为了装模作样才不承认。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李渡看出她心情不好,转移话题:“我今天看了一出戏,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讲的是这个杜十娘流落青楼多年,把自己托付给了李甲,却被这个男人转卖。她一气之下,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百宝箱沉了,以死来对抗命运的不公。你知道我看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贺兰月放松了点:“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渡自嘲般笑了笑,“要是这个杜十娘能同你一样凉薄,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结果……”
他话还没说完,贺兰月的脸色却真的变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妒忌就像毒蛇一样可怕,毒蛇钻心,妒忌却让她咬文嚼字。李渡看出她真的生气了,可不知为何,已经来不及知道为何,就被厉声呵斥。
“出去!你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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