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骄阳俯首

　　范茸关切地检查江驰是否受伤，完全无视了身后王磊的震惊与懊悔。然而，王磊那几个急于“将功补过”的小弟却坐不住了，见老大吃了亏，想也没想就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想要找回场子。
　　王磊反应过来，想拦：“别……！”
　　但已经晚了。
　　江驰从小到大独自求生，看似清瘦矮小，甚至有些发育不良，但那具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的是在无数个冰冷日夜中磨砺出的、用于自保的巨大力量。在范茸还没来得及再次挡在他身前时，江驰眼神一凛，已然出手！
　　他的动作没有范茸那种训练过的利落，却更快、更狠、更直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悍！
　　“砰！”
　　一拳，干脆利落地砸在第一个冲过来那人的鼻梁上！
　　“啊——！”那人惨叫一声，瞬间涕泪横流，鼻血狂飙，捂着脸蹲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带着与江驰外表截然不符的狠厉与力量，瞬间震慑住了后面还想冲上来的人。他们僵在原地，看着同伴的惨状，又看看江驰那双冷得结冰的眼睛，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王磊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最好欺负、最该被踩在脚下的“杀人犯的儿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狠的眼神？
　　而范茸，眼中的担忧迅速被一种更浓烈、更炙热的好奇所取代。他看着江驰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冰冷侧脸，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他这位同桌，身上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有趣。
　　江驰自己也微微喘息着，他发现自己和范茸在一起后，似乎更容易被激起情绪，也更……喜欢“动”了。无论是动手，还是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而且，他无奈地意识到，身边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吸灾体质！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引来了老师。
　　“干什么！都在干什么！反了天了！”班主任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和蹲在地上哀嚎的学生，最后定格在明显是冲突核心的江驰和范茸身上。
　　“又是你们！江驰！范茸！把你们的家长叫来！现在！立刻！”老师气得脸色发青，却唯独对站在一旁的王磊缓和了语气，“王磊，你先回去上课。”
　　这句话像是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江驰好不容易因反抗而升起的一丝热度。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唇色泛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所有人都知道，家人，是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是他所有伤痕的来源。
　　范茸清晰地感受到了江驰的变化。他看着老师那副欺软怕硬、区别对待的嘴脸，又看了看身边几乎要再次将自己冰封起来的江驰，心底冷笑一声。
　　他向前一步，挡在江驰身前，脸上不再是平日的阳光，也不是刚才的冰冷，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带着嘲弄的平静。
　　“老师，”范茸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我被王磊他们堵在墙角欺负、被他们在论坛造谣的时候，怎么没见您出来主持公道，让他们叫家长呢？”
　　老师脸色一变：“范茸！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范茸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是因为王磊他妈私下给了您一笔‘辛苦费’，还是因为我父亲，哦，也就是他继父，为了让他能在学校过得‘舒心’点，送了您一套房子？所以您才这么……向着他对吗？”
　　他每说一句，老师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同学的哗然声就大一分。
　　“您说，”范茸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在指尖转了转，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量，“如果我刚才不小心录了音，再把这些年收集到的转账记录、聊天截图一起打包交给教育局……您觉得，您还能站在这里，让我们叫家长吗？”
　　老师彻底慌了神，额头渗出冷汗，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范……范茸啊，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误会，这都是误会！这件事……这件事就算了吧？老师保证以后一定公平对待……”
　　“算了？”范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讽刺，“凭什么算了？就凭您这身为人师表的‘操守’？”
　　他收起手机，眼神彻底冷下来。
　　“您等着被开除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浑身发抖的老师，转身拉住了还在怔愣中的江驰的手腕。
　　江驰怔怔地看着范茸，看着他为自己挺身而出，看着他用最锋利的方式撕开虚伪的假面，看着他为了维护自己那不堪提及的伤口，不惜与代表着权威的老师彻底决裂……一股汹涌的、陌生的热流冲撞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不计后果地站在他这边。
　　范茸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上江驰复杂难言的眼神。他脸上那些冰冷和戾气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副带着点痞气的、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件小事的模样，对着江驰，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笑容。
　　仿佛在说：看，我说过，我会搞定。
　　同病相怜？或许一开始是。
　　但现在，范茸清楚地知道，这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共情。这是一种更坚定、更自私的——我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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