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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2章出发边城
第二天一早,省厅大院里的空气还带着清晨的凉。
缉毒总队那辆标志性的灰色商务车停在楼下,车门大开,后备厢里已经塞了两只黑色工具箱,一只写着“现场勘验”,另一只写着“技术设备”。
苏白打着哈欠拎着包过来,肩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队长,我把之前的行动记录都拷一份带着了。”
“你是去边城查案,不是去搬家。”裴征从另一边慢吞吞走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这么大包,里面装什么?”
“换洗衣服啊。”苏白振振有词,“姜队那边宿舍条件不好,至少得保证自己有干净袜子。”
“你知道得挺清楚。”裴征意味深长,“跟人家姜队联系得挺勤快?”
“不是,是网上查的。”苏白赶紧摆手,“我看了个帖子,上面说‘边城缉毒中队宿舍大曝光’,床板都能看见地球背面……”
“别看那乱七八糟的。”沈听澜从楼里下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黑色盒子。
她走到温止跟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细窄的金属环,内侧镶着一块暗红色的芯片。
“手伸来。”她说。
温止抬起左手,腕骨削薄,一圈旧针眼的疤痕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那么多疤,你舍得下手?”她淡淡。
沈没理她,把金属环扣在她腕上,按住侧面的卡扣,“咔哒”一声,环扣紧。
“这次是卫星+基站双定位。”她说,“信号好得多。”
“你真担心我走丢?”温止问。
“我担心别的人捡走你。”沈冷冷,“捡走再扔河里。”
温止笑了一下,垂下眼,看着腕上的那只环。
“好看。”她说。
“不是给你当手镯的。”沈说。
她转身把另一个小盒子扔给苏白:“你也戴。”
“啊?”苏白差点没接住,“我也要戴?”
“边城山区信号不好。”沈淡淡,“万一你掉山沟里,至少我知道往哪儿找。”
“……哦。”苏白摸了摸自己那只环,“突然感觉自己跟人质一样。”
“你最多算易燃品。”裴征笑,“得看紧点。”
几个人说话间,姜临已经先一步到了。
她一身便装,上身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外面罩了件旧迷彩夹克,下身工装裤,脚踩一双磨得发亮的登山鞋,手里拎着一个大布包。
“你们省城来的,”她一眼扫过那车和人,“行李比我还多。”
“第一次去边城,怕你们水土不服。”裴征笑,“多带点药。”
“药不用带。”姜临抬了抬下巴,“我们那边药多。”
“就是不一定能吃。”
苏白被她这句噎了一下,愣愣地笑。
“姜队。”沈听澜走过去,伸手。
两人握了一下手,力道都不轻,像是在无声互相试探。
“车我开。”姜临说,“山路你们不熟,别抢我方向盘。”
“你那破吉普能拉得下这么多人?”裴征问。
“这趟先坐你们的车到市里。”姜临说,“出了高速,换车。”
“你们的商务车去那边,只会告诉所有人——‘省城的来了’。”
“那你那车呢?”裴征笑,“告诉所有人——‘边城的女魔头来了’?”
姜临哼了一声:“来就来了。”
“他们该怕的,不是车。”
·
车队驶出省厅大院,高速一路朝南。
窗外的景色从一座座灰白的楼房变成稻田、厂房,又慢慢被越来越起伏的山线取代。高速路两旁的护栏外,山坡上点缀着零星小房子,屋顶红瓦被阳光照得发亮。
后座上,温止靠着窗,手指轻轻在玻璃边缘摩挲。
“困?”沈问。
“没睡好。”温止说,“昨天梦见河。”
“哪条?”裴征插嘴。
“你们的暗河。”她说。
“水很黑。”
“那你还老往边城跑。”裴征故意调侃,“这不叫作死?”
“十年前,是有人拿枪顶着我脑袋让我跑。”温止道,“没得选。”
“现在也是,你们拿着定位器顶着我脖子。”
“借你吉言。”裴征笑,“我们这叫‘请’。”
车里短暂安静了一会儿。
“边城那地方。”姜临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道,“山多,路少。”
“你们这些省城来的,一开始肯定不习惯。”
“怎么个不习惯?”苏白好奇。
“转三个弯头晕,走两步出汗。”姜临说,“上个厕所都怕踩到蛇。”
“你这是吓唬新人的吧?”裴征笑。
“有一说一,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真见过蛇。”姜临说,“不过那条被轮胎碾扁了。”
“那还好。”苏白松了口气。
“你想得太简单了。”姜临道,“蛇死了,可藏蛇的洞还在。”
“山里人比蛇难缠多了。”
“他们熟山路,熟人情。”她慢悠悠,“也熟‘暗河’的每一处支流。”
“你到那边,”她从后视镜里看了沈听澜一眼,“先学会闭嘴。”
“学得来。”沈说。
“她嘴本来就不多。”裴征在旁边说。
“那眼睛就多看点。”姜临说。
“你们省城人总喜欢一来就端着卷宗,从纸上看案子。”
“边城那边,纸上能写的,不到一半。”
·
中午在高速服务区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一点多,车离开主干道,转向一条更窄的公路。
山一下子逼近。
原来远远的青线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树影,山坡上层叠的绿如同一堵墙,公路像是从墙缝里挖出来的一条缝。
“前面两个小时是柏油路。”姜临提醒,“再往前,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车速稍微慢了一点。
远处天边浮起一层薄薄的雾,山谷间的风带着潮湿的味道从车缝里钻进来。
“到了边城,不要轻易相信路牌。”温止忽然说。
“为什么?”苏白问。
“有的路,是故意写错的。”她说。
“好让不熟路的人,走不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他们’是谁?”苏白又问。
“走错的人,慢慢你就知道。”她望着窗外,“写错的人,你们这趟要找一找。”
·
下午四点半,车终于驶进一座小城。
边城的火车站远没有省城那边气派,站前广场铺着老式的方砖,许多地方已经被压得碎开,雨水积在缝里,反着一片片灰天。
站前停着各种车:满是泥点子的皮卡、一看就跑山路的旧越野、贴着褪色广告贴的长途客车。路边小摊冒着油烟,卖烤串、凉皮、还挂着写错字的“正宗某某粉”。
“欢迎各位领导莅临边城。”姜临打了个方向,停在站前广场边上,敲了敲方向盘,“到了。”
“你那破车呢?”裴征探头往四周看。
姜临扯了扯嘴角,指了指不远处一辆看起来年纪起码十岁的绿色吉普——车身上泥点子干湿不一,后视镜用胶带缠过,车牌被山路石头磕得有几个字母都有缺口。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家。”她说。
苏白:“……”
“行了,别嫌弃。”姜临下车,“在我车里死过的人,比你见过的毒贩都多。”
“挺吉利的。”裴征小声嘀咕。
“在我们那儿,这叫‘镇得住场子’。”姜临冷笑,“要不你走回去?”
“我嘴贱,腿不贱。”裴征立刻改口,“上车。”
几个人把工具箱和行李从商务车转到吉普上。
“你们商务车先跟着到市局。”姜临对随行司机说,“那边有地方停。”
“后面上山,就别跟了。”
“明白。”
换好车,吉普启动,底盘震得人腿都有点麻。
车头离开市区主干道,很快就拐上一条沿河的路。
这条河看起来不宽,水色发暗,两岸是乱石和长得杂乱的草,河面不时飘着塑料袋和泡沫箱。远处有小船缓慢地挪,船上堆着不知道什么货物。
“这条就是?”沈听澜问。
“不是。”姜临说,“这是明面上的那条。”
“暗河在下面。”
“河下面还有河?”苏白不解。
“比喻。”温止说。
她的视线紧紧攀在那条水线上,眼睛里有一瞬间微妙的神情。
“十年前,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说,“就是在这条路上。”
“当时坐的是货车,车斗里全是箱子,人挤在中间。”
“司机跟旁边的人说——”
“‘你看,河多漂亮。’”
“然后——”她声音轻了一点,“有人往水里丢东西。”
“什么?”苏白忍不住问。
“证物。”她淡淡。
“和人。”
车窗外,水面反着一块块破碎的光。
暗河的水看起来很平静,像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有多少东西,从各个方向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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