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许

　　“许楠，擦亮你的眼，像我们这种涉嫌知识产权欺诈的公司，你快点躲远吧，越远越好！”
　　此刻，周晨山气得发抖，仿佛又成了英国街道上那个愤怒又慌乱的男人。
　　许楠很想给他递上一支烟，可惜手里托着纸箱不方便。
　　还能说什么，只要周晨山冷静下来听他的劝，他便决心无条件地帮他，虽然许楠已经是在这样做了。
　　刚要抬手触及周晨山的肩膀，忽然，那人也起手捏住了他的小臂。
　　两人都未松懈，眼神和手上的力道都在疯狂对抗。
　　技术侵权是彻头彻尾的诬蔑，周晨山正在集中全部精力用于突破产品线上的难关，哪有时间浪费在掰扯一些烂事上。等到案件结束，那项技术早就丢在大街上都没人捡了。
　　并且，很明显，黑灵软件公司专挑软柿子捏，没有直接状告青山纪，否则他也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周晨山实在受不了许楠的嘴脸，借口来取东西，实际上专挑他的刺，插手他的工作！
　　“许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很欠揍，知道吗？”
　　周晨山说得咬牙切齿，又难得狠戾得不带脏字。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什么避嫌、切割、舆论，在我眼里一点意义都没有！别XXX拿投资人天天挂嘴边的那套估值理论看待青山，我早就不理那些虚的东西了！”
　　“既然打官司了就要讲求证据。我有！我有足够的实力让那些胡说八道的人闭嘴，我敢说下一项革新技术可以让那些人爬着来求我……”
　　周晨山几乎要捏碎许楠的手肘，声音低沉却是另一种咆哮。
　　“你跑来操什么心！你算什么！”
　　他再次逼近许楠的时候，许楠却眼睛微眯，动了动嘴角。
　　曾经那抹眼角的弧度被周晨山视为好脾气的证明，如今怎么看都像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老不死的！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掌给许楠推了个踉跄。
　　许楠不气，稳稳地背靠在柱子上，换上一种欣赏的目光盯住周晨山，“终于说出点有用的东西了！是得讲证据……那你说说，你的自证清白和泄露青山纪的技术机密，有什么区别，差别大吗？”
　　“我是不懂技术的，你要是能够说服我，你有的是法子搞定，我从此再也不会管你！不说你一个字！”
　　许楠的话句句戳痛周晨山的神经，怎么看都是主动找打。
　　正当周晨山揪起他的衣领时，身后突然传来气喘吁吁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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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了吗，周总正气得不行呢！”
　　许楠斜了一眼周晨山，用力掰开他那只手。
　　“是的，人赃并获，这家伙还死不承认。”讲话的人中气十足，穿着保安制服，身后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位黑帽子黑口罩，看不清长相，正被另外三名保安牢牢控制住。
　　“周总，这是他的相机，您看看，我们要不要现在报警，还想向您请示一下。”
　　另一名瘦高的保安把一只单反相机交到周晨山手中。
　　对着液晶屏幕，周晨山终于明白了许楠的来意，他掏出手机报了警，两名保安围住他，你一言我一语开始道歉。等到他再回身时，许楠那家伙已经溜了。
　　这一晚上过的，荒唐至极。
　　李雷打来电话，说他吃到撑还是剩下好多菜，如果老板还不回去，他就把桌子收拾了。
　　周晨山握着手机，呆呆地说“好”。
　　他从警局出来，茫然地坐在了台阶上，不知自己要去哪。直到一股胃疼在体内蔓延，他才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
　　“师傅，薄脆还有吗？”
　　周晨山的背有点驼，已经饿到前心贴后背了。他明明知道时间很晚了，煎饼摊没收就是万幸，可他还是想吃一口脆脆的煎饼果子，否则……
　　他今天过得这么点背，他要哭了。
　　“啧，没了啊，帅哥，太晚了。你瞅我界煎饼糊糊都剩个锅底了，给你摊个皮儿吧，搁俩鸡蛋行吗？”
　　煎饼师傅看着周晨山哆哆嗦嗦地点头，猜想他大概是心情低落。一个人晚上来小摊上吃夜宵的很多都是如此，师傅见怪不怪，且练就了独门的鸡汤文学，还是带天津味儿的。
　　“鲜在的年轻人都挺辛苦的，所以一定要吃点好，别委屈喽自己个儿。俩鸡蛋也是加营养……要葱吗……加辣吗？”
　　周晨山只叹气，什么都没说。
　　“小伙子，看你内达扮，怎么也得是事业有成，那我猜你就是感情不顺了，别往心里去！好的还在后头呢，时候还没到呢。下次早点来，薄脆总能入嘴里的！”
　　对面的师傅熟练地将鸡蛋皮儿装袋，热气腾腾地递到周晨山手里。紧接着，他应该是想给周晨山指个榜样，但或许不太恰当。
　　“欸，你看那人，路边正吃着的那个……他买走了今天最后一块薄脆，其实只剩半块了，好些碎的，他也全要了。你说界人也不挑……”
　　周晨山眼里蹿出火苗，朝师傅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穿着纯黑T恤的男人正把纸袋丢进垃圾堆，另一只手熟练地摸出一根烟，悠然自得地抽起来。
　　他脚边是堆积的厨余垃圾、竹签子、酒瓶子，但丁点不妨碍他肩宽腿长，夜市上的彩灯把他包装得像演唱会上的摇滚明星，慵懒疲惫，正在谢幕的那种。
　　“……得了，我今儿也收摊了。”
　　有人在后面喃喃自语，周晨山什么都没听进去，有那么一瞬，他自我感动到，以为许楠晚上一直在默默跟着他。
　　可转念一想，这不太可能，而且此时许楠还没有发现他，静静地站那吞云吐雾，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这俩人有意思。
　　煎饼师傅推车路过垃圾堆，扔下一袋子杂物，顺口喊了下许楠，“喂，他，就他……”
　　紧接着又指着反方向，努了努嘴，“盯你好半天了。”
　　界小哥俩因为一口薄脆吗……
　　不，师傅直觉他们应该是认识的，还是提醒一下的好。
　　他蹬上煎饼车，三下一停顿，五下一回首，身后的两个男人终于在路边碰头，肩并肩的走远了。
　　“要烟？”
　　周晨山摇摇头，“有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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