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你，我认栽

　　三月的风是被揉软的，带着樟树嫩芽的清苦和迎春花的甜香，漫过青藤中学的红砖墙。

　　操场边的迎春藤像攒了一冬的欢喜，把金黄的花串缀满藤蔓，风一吹，就簌簌地落满肩头，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暖意，盼了整周的春游，终于在周六的晨光里落了地。

　　清晨七点的校门口早被喧闹裹住，背着鼓囊囊书包的学生们三五成群，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清脆的笑声混在一起，连保安大叔的吆喝都沾着笑意。

　　苏为裹着件浅粉色外套，白色双肩包的带子被她轻轻拽着，刚拐过校门口的香樟树，就看见沈行站在蓝白相间的大巴车旁。他穿了件洗得有些软的浅蓝色衬衫，身姿笔挺地立在晨光里，手里攥着两个保温杯，指尖被杯壁的温热烘得泛红。看见苏为的瞬间，他眼里的光像被点亮的灯，脚步都快了几分，快步迎了上来。

　　“苏为，你来了。”他的声音里藏着没掩饰住的雀跃，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过去，杯盖边缘还留着一圈浅浅的水渍，“我妈早上六点就起来煮的蜂蜜柠檬水，说春天风大，润喉。你路上慢慢喝。”

　　苏为接过杯子，温热顺着指尖漫进心里，她低头拧开杯盖，柠檬的清香混着蜂蜜的甜意扑面而来，抿一口，酸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早起的困意都散了大半。“谢谢你啊沈行，”她抬眼笑的时候，眼尾微微弯着，像盛了晨光，“你也太细心了。”

　　“客气什么。”沈行挠了挠后脑勺，目光落在她鼓得像小皮球的书包上，伸手就想接，“装这么多，肯定沉，我帮你背。”

　　“不用不用，”苏为连忙把书包往身后藏了藏，脸颊微微发烫，“我自己能行，你也带了东西，别累着。”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林溪清脆的喊声，像颗滚落在石板上的玻璃珠：“哟，又在偷偷说悄悄话呢！快上车快上车，司机师傅都要催了！”苏为回头，就看见林溪穿着亮黄色外套，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太阳，拉着陈宇的胳膊跑过来，头发上的小发夹都跟着晃悠。

　　四人挤上大巴车，抢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苏为和沈行坐在里面，窗外的树影能刚好落在膝盖上；林溪和陈宇挨着过道，刚坐下就把零食袋摊了一腿。大巴车缓缓驶离学校，轮胎碾过柏油路的声音里，混着满车厢的欢呼，有人举着薯片互相投喂，有人靠在窗边对着掠过的街景拍照，连阳光都透过车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的。

　　苏为把下巴抵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梧桐树慢慢后退，枝桠间漏下的晨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小兔子，满是期待。沈行坐在她身边，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课外书，却没怎么翻页，指尖摩挲着书页边缘，目光总忍不住往苏为那边飘，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水。

　　“你老看我干什么？”苏为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笑着问，眼里带着点狡黠的调侃。

　　沈行的耳朵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翻开书本，指尖都有些发紧，声音也轻了几分：“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外面的树挺绿的。”

　　苏为憋不住笑，没再拆穿他，转回头继续看风景。车窗外，田野里的麦苗长得正旺，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就像起伏的绿浪；路边的野花没人打理，却开得肆意，粉的、紫的、黄的，混在一起，像被谁打翻了调色盘。偶尔有几只麻雀从车旁掠过，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跟着大巴车一起赶路。

　　约莫一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了郊外的森林公园门口。车门刚打开，新鲜的空气就涌了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溪水的凉意，同学们像撒欢的小鹿，一个个跳下车，伸着懒腰大口呼吸。森林公园里的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溪水顺着石阶往下流，叮咚作响，像是在唱着歌；偶尔有小鸟落在枝头，歪着脑袋打量这群陌生的客人，叫声清脆悦耳。

　　“这里也太好看了吧！”苏为兴奋地拉着林溪的手，朝着不远处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跑去，裙摆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草地上的野花长得密密麻麻，粉的婆婆纳、紫的地丁、黄的蒲公英，蝴蝶在花丛中打着转，翅膀扇动的声音轻轻的，像一个个提着裙摆跳舞的小精灵。

　　沈行和陈宇跟在她们身后，陈宇还在念叨着要找个好地方钓鱼，沈行却放慢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镜头里，苏为的浅粉色外套和草地上的野花撞在一起，她笑着回头喊林溪的样子，眉眼弯弯，像一朵刚绽开的桃花。他悄悄按下快门，看着照片里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向上扬，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把照片存进了相册里。

　　“沈行！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陈宇回头喊他，手里举着手机对着他，“快过来拍照，不然林溪又要念叨了！”

　　沈行连忙把手机揣回口袋，快步跑过去，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来了来了，别催。”

　　四人在花丛中摆着各种姿势拍照，林溪非要教大家比爱心，结果陈宇比的爱心歪歪扭扭，引得大家笑作一团。

　　林溪靠在苏为肩膀上，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笑着说：“以后咱们得多出来走走，别总闷在学校里刷题，你看这大自然多舒服。”

　　“好啊好啊，”苏为点头，眼里闪着光，“周末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带帐篷来野餐，还能爬山看日落。”

　　“包在我身上！”陈宇拍着胸脯，一脸得意，“我爸以前是导游，我跟着他去过好多地方，堪称‘本地活地图’，保证带你们找最好玩的 spots！”

　　他故意拽了句蹩脚的英文，逗得大家又笑了起来，笑声顺着风飘出去，落在花丛里，像是被花瓣接住了似的，软软的。

　　中午的太阳渐渐升高，同学们都找了阴凉的地方铺野餐垫，空气中很快弥漫起零食和食物的香气。

　　苏为和沈行、林溪、陈宇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把野餐垫铺在草地上，刚展开，林溪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带的薯片、巧克力倒了出来，陈宇则从书包里掏出四瓶冰镇可乐，“嘭”地拉开拉环，气泡“滋滋”地往上冒。

　　“苏为，你这三明治也太好吃了吧！”林溪咬了一大口，面包的麦香混着生菜的清爽和火腿的咸香，在嘴里散开，她含糊不清地问，“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苏为点点头: “昨天晚上做的，煎蛋的时候还差点糊了，你们不嫌弃就好。”

　　“嫌弃什么啊，比我妈不知道在哪买的早餐三明治好吃十倍！”陈宇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沈行拿着三明治，慢慢咬了一口，蛋黄酱的酸甜和番茄的清爽刚好中和，口感软乎乎的。

　　他抬眼看向苏为：“真的很好吃。”

　　“你们觉得好吃就好。”苏为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拿起一个递给他，“那你多吃点，我带了好几个。”

　　沈行接过三明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暖的，连风都变得慢悠悠的。

　　四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老师上课的趣事说到最近新出的电影，从数学难题说到隔壁班的八卦，笑声和可乐的气泡声混在一起，格外惬意。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大家都散了开来。苏为拉着沈行要去爬山，林溪则缠着陈宇陪她去溪边钓鱼，临走前还冲苏为挤了挤眼睛，笑得一脸狡黠。上山的小路铺着青石板，两旁长满了嫩绿的小草，偶尔有不知名的野花从石缝里钻出来，粉的、白的，怯生生的。偶尔有小松鼠抱着松果从树上跑过，尾巴一甩，就消失在枝叶间，只留下“簌簌”的声响。

　　“沈行，你看！”苏为突然停下脚步，手指轻轻指着不远处的大松树，声音压得很低，眼里满是兴奋，“那有只小松鼠！”

　　沈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灰褐色的小松鼠蹲在树枝上，正抱着一颗松果啃得津津有味，小脑袋还时不时地转一下，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真可爱，”他的声音也放轻了，怕惊扰了它，“咱们慢慢走，别吓着它。”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小松鼠似乎并不怕人，依旧低着头啃松果，小爪子把松果抱得紧紧的。

　　苏为悄悄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轻轻按下快门，把这可爱的一幕定格下来。

　　爬到山顶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苏为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

　　沈行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才让苏为坐下。站在山顶往下看，整个森林公园的景色都尽收眼底，远处的山峰被薄雾笼罩着，像蒙了一层轻纱；近处的树木郁郁葱葱，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山下的溪水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蜿蜒着穿过山谷，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

　　“这里也太好看了吧。”苏为忍不住感叹，眼里满是陶醉，风拂过她的脸颊，把额前的碎发吹得飘了起来。

　　“嗯，”沈行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和你一起看，更好看。”

　　苏为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夕阳染过似的，她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她知道沈行说的是朋友间的心意，可心跳还是忍不住加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沈行，谢谢你啊。”她忽然抬起头，眼里满是真诚，语气也认真了几分。

　　“谢我什么？”沈行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啊，”苏为的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晰，她顿了顿，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沈行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温柔：“苏为，能认识你，和你做朋友，才是我的幸运。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更多的风景，一起考去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嗯！”苏为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却笑得格外灿烂。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开始下山。下山的路比上山陡一些，青石板上还留着早上的露水，有些滑。

　　苏为走得小心翼翼，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就在她以为要摔倒的时候，沈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稳稳地把她扶稳。

　　“小心点，慢点走。”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我牵着你走。”

　　苏为的手被他握在手里，他的掌心有些粗糙，却很温暖，安全感顺着指尖漫进心里。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我没事。”

　　两人手牵手，慢慢走在下山的小路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影子在青石板上紧紧贴在一起，风一吹，枝叶晃动，影子也跟着轻轻摇曳，格外温馨。

　　山下的溪边，林溪和陈宇已经钓了满满一桶小鱼，小鱼在桶里欢快地游着，溅起小小的水花。

　　看见苏为和沈行走下来，林溪连忙挥手，声音清脆：“苏为，沈行，你们可算下来了！快来看我们钓的鱼，陈宇还钓了一条小鲫鱼呢！”

　　苏为和沈行走过去，看着桶里蹦蹦跳跳的小鱼，忍不住笑了：“你们也太厉害了吧，这么一会儿就钓了这么多。”

　　“那当然，”陈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遗传了我爷爷的钓鱼天赋，下次带你们去水库钓大鱼！”

　　夕阳渐渐西沉，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余晖洒在草地上，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春游活动也渐渐接近了尾声，同学们都恋恋不舍地收拾好东西，朝着大巴车走去，嘴里还在念叨着今天的趣事。

　　大巴车上，大家都累得睡着了，有的靠在同伴的肩膀上，有的歪着头，嘴角还带着笑意。

　　苏为倚靠在座位的靠背上，眼皮越来越沉，渐渐进入了梦乡。

　　沈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还有发丝落在他脖颈间的痒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她身上，生怕她着凉，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她的梦。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光像一层薄纱，铺在校园的小路上。

　　“今天真的好开心啊。”苏为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依旧难掩雀跃，眼里闪着光，像盛了星星。

　　“我也是，”沈行停下脚步: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今天累坏了。”沈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晚安，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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