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

　　霍家老夫人笃信佛法，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都会外出住在城外的定觉寺中潜心礼佛，更是会捐出不少的香油钱。
　　霍承宇年初远行之前，就是把霍允宁特地留在了老夫人的膝下，没想到在她静默自修的时候，让霍延君钻了空子。
　　霍承宇猜测，老夫人一向关心重孙，不可能忽略了他，想来是自己的那位二叔买通了祖母身边的人，这才得手。
　　老夫人自修结束，听说霍允宁失踪也是心急如焚，还是霍承宇接回孩子后亲自去递了消息，这才让老夫人安心下来。
　　如今半年修行期限已到，老夫人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再好好看看自己的重孙子。
　　厅堂里坐的满满当当，家里人今天都聚在一起给老夫人接风。
　　霍允宁坐在老夫人膝头上，比平时乖巧了不少。
　　老夫人心疼地摸着他的小脸蛋说：
　　“好孩子，你可让曾祖母担心坏了，今天看见你好好的，我这才算放下心了。”
　　霍承宇顺势接话：
　　“说起来也奇怪，佛寺这种清净地，怎么会有歹人呢，依我看还是得给祖母再多派些人伺候着，二叔觉得呢？”
　　霍承宇的眼神意有所指，霍延君低头吹了吹茶盏中的浮叶，并不与他对视，只说道：
　　“承宇是个有孝心的，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老夫人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笑了笑说：
　　“我一个老婆子了，哪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得让手下人把咱们允儿乖乖照看的更好些。”
　　霍延君又接话道：
　　“母亲您在外有所不知，承宇身边早就有人帮他了。”
　　“哦？”
　　老夫人好奇地看向霍承宇，询问道：
　　“谁呀，是不是有了贴心人了？”
　　霍承宇大大方方承认。
　　“是啊祖母，他人好，性子也文静，等回头我亲自把人给您领来。”
　　霍延君摇摇头，一副长辈劝诫姿态。
　　“承宇啊，你还是年轻，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听说还是用小轿子从侧门悄么声抬进来的，何必如此上心，切忌美色误事、玩物丧志啊。”
　　“欸，这话说得不对。”
　　老夫人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孙媳妇走得早，承宇这么些年独自拉扯着孩子，如今有个知冷知热、他自己也喜欢的，这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是，母亲心善，儿子忘了承宇是大人了，总忍不住替我大哥为他操心。”
　　提到去世多年的大儿子，老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注意到少了个人。
　　“延君啊，怎么没看见承嘉？”
　　霍延君的妻子抢着掩饰。
　　“母亲，承嘉近日来说要修身养性，也学着您的样子在书房日日自修呢，是我忘了告诉他来给您接风了，都是儿媳的不是。”
　　老夫人摆摆手，颇为欣慰地说：
　　“无妨无妨，承嘉这孩子最近倒是长进了，这样也好。”
　　一屋子人面和心不和，倒也热热闹闹的给老夫人接了风。
　　傍晚。
　　张文远站在衣柜前有些摇摆不定。
　　霍承宇晌午一回来就说要在晚上带他去拜见老夫人，可他现在连穿什么衣服都拿不定主意。
　　那位二叔算不得数，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见霍承宇的家人，自然想拿出最好的一面来。
　　穿素了怕显得小家子气，穿艳了又怕显得招摇。
　　霍承宇倒是挺乐意看他为了见自己家人而烦恼的样子，他坐在桌边喝茶看书，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夫人这么俊俏，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张文远蹙着眉头，面带忧愁。
　　“好不好看倒不打紧，我只担心我不讨老夫人喜欢。”
　　霍承宇看他如此，起身走到他身边，两手握住他的肩头，认真而温柔地说：
　　“你不必讨谁喜欢，你已经足够好了。”
　　“夫君你不要哄我了。”
　　“没哄你，是真心话。”
　　霍承宇见他实在拿不定主意，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云绫暗纹的衣裳，又给他配了暖玉。
　　“这件衣裳衬你颜色，就这件吧。”
　　张文远有人给拿了主意，这才不再纠结，去屏风后换了衣裳。
　　霍承宇正经不过三秒，隔着屏风也不忘调侃他。
　　“你我夫妻之间理应坦诚相待，夫人你害什么羞啊。”
　　张文远怕他闹起来没完耽误事，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霍承宇摸摸下巴，心想：
　　现在倒是比刚来那阵的唯唯诺诺好多了。
　　等到了老夫人的房中，张文远按着礼节规规矩矩的问了安，老夫人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掩唇笑笑。
　　“承宇倒没跟我说你是个男娃，不过瞧着模样，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霍承宇面带骄傲地说：
　　“那是自然，孙儿的眼光可不会出错。”
　　老夫人是个很和善的人，又问了些关于他的事情，张文远不擅长和长辈相处，总是问什么答什么。
　　过了半晌，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说：
　　“你是个老实的孩子，以后好好照顾承宇他们父子，霍家不会亏待你。”
　　张文远还没接话，倒先被霍承宇接了话茬，玩笑似的说：
　　“祖母，如今孙儿与他两情相悦，那更应该互相照顾才是，哪能让他一味照顾我们两个。”
　　“你呀，这就急着护短了。”
　　老夫人点了点他的额头，又说：
　　“好了，天也晚了，好孩子，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老夫人。”
　　张文远退出房门，霍承宇自然也跟着他离开，只是刚刚迈出一步，老夫人又叫住了他。
　　“承宇，你留下，咱们祖孙两个再好好说说话。”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张文远此时不无紧张，生怕自己刚才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霍承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用眼神告诉他不要慌张，送他出门后自个儿留了下来。
　　他亲近的在老夫人身边落座，问道：
　　“祖母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跟孙儿说吗？”
　　老夫人斟酌了一下，说道：
　　“那孩子我瞧着是个老实人，可是我想问问你，日后还有没有再娶个正头妻子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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