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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从未盛开3
王小雅的眼神飘向审讯室的角落,声音有些干涩:“我……我昨天下午从城里赶回来的,怕我爸看见,就躲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等到天黑他喝醉了,才偷偷溜回家,他的酒壶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我趁他不注意,把农药倒进去了……”
“农药是哪里来的?”许因追问,“和你母亲说的一样,是柴房里的敌敌畏吗?”
“是。”王小雅点头,声音依旧平静,“我早就知道家里有农药,每次回家看到我妈被打得满身是伤,我就想杀了他,这次回去,我就是铁了心要动手。”
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可那恨意很淡,更像是一种刻意伪装的决绝。
许因没有接话,转而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回家的时候,你母亲在做什么?她知道你回来了吗?”
王小雅的眼神顿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低了些:“我不知道……我没敢见她,怕她拦着我,我倒完药就躲起来了,直到今天早上听说他死了,才敢出来。”
“躲在哪里?”许因追问,“村头的老槐树离你家不远,你躲在那里,能看到院子里的动静吗?”
王小雅的脸色白了白,眼神开始闪躲,声音有些含糊:“我……我没看清,当时天黑,我只知道他喝了酒,然后就倒下去了……”
“倒下去之前呢?”许因突然加重语气,目光紧紧锁着她,“我们在你父亲的手腕和脚踝处,发现了被绳子束缚过的勒痕,头发里还有院子里石桌的木屑,你说你趁他不注意下药,他喝了就倒,那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难道他喝了农药,还会自己绑住自己,再撞向石桌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王小雅紧绷的心上。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死死抠着膝盖上的布料,指节泛白,眼底的空洞渐渐被慌乱取代。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
许因看着她动摇的模样,语气稍稍缓和,放轻了声音:“王小雅,我知道你心疼你母亲,你不想让她再受委屈,所以想自己扛下所有事,你在外打工补贴家用,懂事又孝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撒谎顶罪,不仅救不了她,反而会让你们母女俩都陷入绝境。”
她顿了顿,目光里带着一丝共情:“你母亲说,她是在粥里下的药,你说,你是在酒里下的药,可尸检结果显示,你父亲是饭后不久中毒的,胃里只有粥和蔬菜,没有酒,你根本就没在酒里下药,对不对?”
王小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砸在膝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固执地说:“是我……是我记错了,我是在粥里下的药……人是我杀的,真的是我……”
“你记错了?”许因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里带着一种拆解谎言的力量,“你父亲常年喝酒,可昨天晚上,他根本没喝酒,我们在你家堂屋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个空碗,里面残留着粥的痕迹,还有一个没喝完的农药瓶,瓶身上只有你母亲的指纹。你的指纹,在哪里?”
王小雅的防线彻底乱了,她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哭声压抑又绝望:“我……我……”
她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到了最后,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许因,一遍遍地重复:“人是我杀的,我自首,你们抓我吧……别问了,别再问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仿佛灵魂被抽空,只剩下一副麻木的躯壳,固执地守着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许因看着她崩溃又倔强的样子,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她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王小雅,缓缓道:“你可以继续不说,但我要告诉你,真相不会因为你的隐瞒而消失,你越是这样护着,就越说明这件事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说完,她对贾谜递了个眼神,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夏果依旧靠在走廊的墙上,手里把玩着一片从院子里摘来的梧桐叶,见许因出来,立刻迎上去,挑眉问道:“看样子,这小姑娘也是块硬骨头?”
许因点点头,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她在撒谎,而且比她母亲藏得更深,她说在酒里下药,可尸检显示她父亲没喝酒,她说自己偷偷回家,却解释不清现场的勒痕和木屑,更奇怪的是,她和她母亲的证词完全矛盾,一个说下在粥里,一个说下在酒里,显然是事先没有对过口径。”
“也就是说,她们母女俩,都在替对方顶罪,但又不知道对方也会自首?”夏果摩挲着叶片,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还是说……她们俩,都不是凶手?”
许因看向审讯室紧闭的门,眼神锐利如刀:“不管是谁,现场的痕迹不会说谎,去王家院,再仔细查一遍,重点查柴房的农药瓶、院子里的石桌,还有……有没有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走廊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乡下泥土的气息,也让这起看似简单的家暴反杀案,愈发扑朔迷离。
许因知道,母女俩的互相顶罪,只是这起案件的冰山一角,真正的真相,还藏在清溪村的烟火气里,等着她一点点揭开。
王家院的院门还挂着派出所的封条,许因抬手轻轻掀开一角,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依旧保持着案发时的模样。
青石板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石桌旁散落着几根断裂的木柴,柴房的门虚掩着,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轻响,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农药味和柴火的焦糊气。
夏果紧随其后,一进院子就收起了平日里的慵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专注。
她弯腰从背包里掏出白手套戴上,指尖轻轻拂过石桌边缘,目光一寸寸扫过地面,像一台精准的检测仪。
贾谜拿着笔记本跟在两人身后,眼神紧紧追着她们的动作。
“石桌这里。”夏果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指尖点了点石桌下的缝隙,“许因,你看。”
许因立刻走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缝隙里卡着几根细小的蓝色纤维,颜色暗沉,质地粗糙。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纤维夹出来,递到夏果面前。
夏果接过,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又对着阳光仔细观察,语气笃定:“是三股尼龙绳的纤维,和死者手腕上的勒痕宽度吻合,但这纤维上有少量机油残留,不是家里常用的捆柴绳,更像是工地里用来固定建材的绳索。”
许因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墙角的农具堆,声音平静:“王家母女常年干农活,用的都是麻绳,没有这种尼龙绳,而且张秀兰身体瘦弱,王小雅常年在外打工,也不会接触到带机油的绳索。”
两人的对话没有多余的铺垫,夏果刚说出纤维的异常,许因就立刻补全了关键信息,仿佛彼此都能看透对方的心思。
夏果抬眼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示意她看向地面:“再看这里。”
许因低头,只见青石板的缝隙里,嵌着一枚浅浅的鞋印。
鞋码约莫42码,鞋纹是工地常用的防滑底,纹路里还卡着细小的沙砾,显然不是王家母女的鞋型,张秀兰穿36码,王小雅穿37码。
“男性鞋印。”许因立刻开口,“鞋底的沙砾是河沙,清溪村附近只有村东头的工地在用这种河沙。”
夏果笑着点头,指尖在鞋印边缘轻轻摩挲:“而且这鞋印的深浅不一,前掌压力重,后跟轻,说明留下鞋印的人走路时习惯前倾身体,大概率是长期干重活的人。”
她说着,忽然起身看向柴房。
“去看看农药瓶。”
许因早已迈开脚步,推开柴房的门。柴房里堆满了干草和农具,架子上果然放着一个棕色的农药瓶,瓶身空荡荡的,瓶口还沾着些许残留的药液。
夏果走过去,没有直接触碰,而是从背包取出药剂,等待片刻,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瓶身的指纹:“瓶身上有张秀兰的指纹,集中在瓶身中段,是握瓶的姿势,但指纹边缘模糊,像是慌乱中抓握留下的。”
她顿了顿,又指向瓶口,“这里还有半个模糊的指纹,纹路比女性的粗,指节处有老茧,是男性的指纹。”
许因靠在门框上,目光沉沉:“不是王老汉的,他的指纹因为常年干农活,指腹的茧子更厚,且他中毒前被束缚,不可能挣扎时候自己去握农药瓶。”
“所以,”夏果放下放大镜,转头看向许因,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彼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现场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才是真正接触过农药瓶、并用尼龙绳束缚王老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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