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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里的时光
深秋的一个周末,苏晚在整理阁楼时,翻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子是樟木做的,带着淡淡的香气,角落的铜锁已经有些氧化,轻轻一拧就开了。
“这是什么呀?”陆承宇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看到她蹲在箱子前发愣,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这不是你当年装设计图的箱子吗?我还以为早丢了。”
苏晚伸手拂去箱盖上的灰,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刚接手青蓝坊,总把画废的设计图往里面塞,有时是不满意的蓝印花布纹样,有时是没画完的家具草图,陆承宇总笑她“留着这些废品占地方”,却每次都会帮她把箱子搬到阁楼上。
她掀开箱盖,里面的东西比记忆里更丰富。最上面是块没绣完的手帕,蓝底白花,针脚歪歪扭扭,是她初学刺绣时的作品,上面还沾着几滴靛蓝的染液。“这个我记得,”苏晚拿起手帕笑了,“当时染布时不小心溅上去的,还哭了鼻子,你说‘再绣块新的就是’。”
陆承宇从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可不是嘛,结果你非说要留着当纪念,说以后看自己多厉害,能把‘失败品’变成‘纪念品’。”
箱子底下压着一沓泛黄的信纸,是他们刚认识时传的纸条。苏晚抽出来一张,上面是陆承宇苍劲的字迹:“青蓝坊的染缸该换清水了,下午我陪你去河边挑水?”旁边是她歪歪扭扭的回复:“好呀!对了,你上次说的蓝花楹种子,记得带来给我。”
“那时候多傻,”苏晚笑着摇头,“挑水要走两里地,居然还觉得开心。”
“因为是和你一起啊。”陆承宇拿起另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个简笔画的小人,举着个染缸,旁边写着“苏晚”,一看就是他的手笔,“你看我画的你,多精神。”
苏晚抢过纸条假装生气:“哪有!把我画得像个小矮子!”话虽如此,却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夹回信纸里。
箱子最深处,有个用蓝印花布包着的小物件。苏晚解开布结,愣住了——是个木头做的小兔子,耳朵有点歪,眼睛是用两颗小黑豆粘的,边缘还磨得不太光滑。
“这个……”她转头看陆承宇,眼里闪着光。
“第一次学木工时做的,”陆承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又觉得太丑,就偷偷塞进你箱子里了。没想到你还留着。”
苏晚把木兔子捧在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木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那时的他们多简单啊,一块染坏的布,一张幼稚的纸条,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兔子,都能当成宝贝藏起来。
“陆承宇,”她转身抱住他,声音闷闷的,“我们好像好久没那么‘傻’了。”
陆承宇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那明天我们去河边挑水?再去青蓝坊染块布?”
“才不要,”苏晚笑出声,“现在有自来水了,染布也有机器了。不过……”她拿起那个木兔子,“这个得摆在我床头柜上,以后每天都能看见。”
陆承宇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都听你的。”
阳光透过阁楼的小窗照进来,落在那些旧物上,泛着温暖的光。樟木箱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回忆,像杯温好的桂花酒,不浓烈,却让人醉在这慢悠悠的时光里——原来最好的纪念,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些藏在旧物里的、带着温度的小碎片,拼出了一整个余生。
苏晚把木兔子摆在床头柜最显眼的地方,夜里起夜时,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兔子歪歪扭扭的耳朵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她躺回床上,陆承宇的呼吸均匀平稳,她悄悄凑过去,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像年轻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第二天一早,陆承宇在厨房煎蛋,苏晚踩着拖鞋走进来,手里举着那张画着“小矮子”的纸条:“说吧,当年是不是故意把我画成这样?”
陆承宇回头,锅铲在手里转了个圈,笑着挑眉:“哪有,那时候觉得你就这么点,站在染缸旁边,像颗圆滚滚的蓝印花布团子。”
“你才是团子!”苏晚作势要打他,却被他伸手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煎蛋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让人踏实得想闭眼。
“中午去老街走走?”陆承宇松开她,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听说张爷爷的面人摊添了新花样,还有李叔新酿的桂花酒,该开封了。”
苏晚眼睛一亮:“好啊,顺便去青蓝坊看看,上个月染的那批蓝印花布应该能拆了。”
老街的秋阳暖融融的,张爷爷的面人摊前围了群孩子,他正捏着个孙悟空,金箍棒上还缠着细银丝,晃一晃就闪闪光。“哟,晚丫头和承宇来了!”张爷爷抬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看我新做的,会发光的!”
苏晚凑过去看,手指轻轻碰了碰银丝:“张爷爷手真巧,比年轻时还厉害。”
“那是!”张爷爷得意地扬下巴,“我这手艺,得传下去!”
李叔的酒坊飘出桂花甜香,他正站在门口晒酒曲,看到他们就招手:“来尝尝新的!今年雨水好,桂花甜,酒也烈!”陆承宇接过小瓷碗,抿了一口,递给苏晚,她浅尝辄止,舌尖立刻泛起暖意。
走到青蓝坊门口,学徒们正在拆晾布架上的蓝印花布,风一吹,布料簌簌作响,像一群蓝色的蝴蝶。“苏师傅,陆师傅!”为首的学徒笑着喊,“您看这批布,颜色多正!”
苏晚走过去,指尖拂过布料,纹理间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染布的样子,笨手笨脚把染料洒了一身,陆承宇蹲在地上帮她擦,结果两人都蹭成了“蓝精灵”,笑得直不起腰。
“在想什么?”陆承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晚回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在想,那时候真好。”
“现在也很好。”陆承宇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以后会更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路上,和三十年前的脚印重叠在一起。老街的风里,有桂花酒的香,有面人摊的甜,还有蓝印花布簌簌的响,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温柔地裹着他们,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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