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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电机
周围的劳工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报警。大家只是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个箱子。
在这个地方，好奇心是比怪物更快的杀手。
“继续干活！”
监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少一个人就少分一份水！动作快点！”
沉昼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箱子。
她记住了那只手的形状。
她在心里的素描本上快速勾勒出了那只手的轮廓。
“走吧。”
沉昼拉了一下还在发抖的陈默，“换个区域。别离那个箱子太近。”
他们搬着沉重的板条箱，走向了仓库的另一侧。
这里是C-9区。光线比刚才那边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发霉的味道。他们搬着沉重的板条箱，走向了仓库的另一侧。
“这边的箱子看起来比较新。”陈默擦了擦汗，伸手就要去搬面前的一个木箱。
啪。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陈默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生疼。
“别碰。”
沉昼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怎……怎么了？”陈默吓了一跳，手悬在半空。
沉昼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看似普通的木箱。
在陈默眼里，那就是个木头箱子。
但在沈昼的视角里，这个箱子表面的木纹……不对劲。
“纹理重复了。”
沉昼眯起眼睛，手指隔空虚画着，“左下角的木纹和右上角的完全一样。这东西不是木头，是某种拟态生物生成的皮。”
“反应速度 0.3 秒。观察力 S 级。
一个带着几分神经质的女声，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有意思。”
沉昼警惕地回头，手中的素描本已经半开。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戴着一副厚底眼镜。她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正一边看着沉昼，一边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我是林茜。”女人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狂热。
“别紧张，我在记录数据。C-9区的拟态率今天上升了 7%，我本来以为你们会成为我的新样本。”
“你在拿我们做实验？”沉昼冷冷地看着她。
“不，我在找规律。”
林茜合上笔记本，指了指周围，“后室虽然混乱，但一定有某种底层逻辑。只要找到BUG，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走到沉昼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沉昼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特别。你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
沉昼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慢慢合上了素描本。
“你也很有意思。你知道哪些箱子是安全的？”
“当然。”林茜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我统计了这片区域三千个箱子的坐标。凡是符合斐波那契数列排列的，通常都是陷阱。跟我来，我知道哪条路干净。”
她指了指刚才陈默差点碰到的那个箱子，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以前的肢团没这么聪明。它们就像是一堆只会横冲直撞的烂肉，只会躲在通风管道或者天花板夹层里，靠蛮力把人拖进去。”
林茜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丝冷光：
“但最近，Level 1 的生态变了。这些东西开始学会思考了。”
“思考？”陈默打了个寒颤。
“对，思考。或者说，进化。”
林茜翻开笔记本的一页，上面画着一张令人作呕的解剖草图。
一个肢团正蜷缩成方形，试图塞进一个板条箱里。
“它们发现，与其到处追着人跑，不如伪装成人类最需要的东西——物资箱。它们学会了拟态，学会了模仿木纹，甚至学会了调节体温来模拟受潮的假象。”
林茜合上笔记本，看着沉昼，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这不正常。这种进化速度太快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给它们打补丁一样。”
“所以，跟我来。”
有林茜带路，他们确实避开了那些会蠕动的箱子。
在穿过一片如同坟场般的废弃发电机组时，陈默停下了脚步。
这里堆放着几十台锈迹斑斑的柴油发电机，有的被暴力拆解，有的则像是被巨力压扁，零件散落一地。
“这些……都是发电机？”陈默的声音里带着土木工程专业学生特有的惋惜，“这么多……如果能修好一两台，至少能有一片安全的照明区。”
“没用的。”
林茜用脚踢了踢一台发电机的外壳，发出一声沉闷的空响。
“燃料呢？在这里，一桶柴油比十条人命还贵。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你以为我们怕的是黑暗吗？不，我们怕的是安静。”
“安静？”陈默不解。
“发电机的轰鸣声，是这片区域的安全声明。”林茜解释道，“它告诉所有东西，这里是M.E.G.的地盘，这里有电网，有防御系统。但如果声音停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那就等于是在对整个Level 1 广播：这里没大人了，快来吃自助餐吧。”
“不仅如此。”林茜的语气变得更加神秘，“还有一个未经证实的理论。发电机在运转时，会稳定周围空间的现实结构。”
“现实结构？”陈默听得一头雾水。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维度，是不稳定的。它会自我复制，也会自我坍塌。”
林茜指着周围堆积如山的板条箱，“但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只要有发电机在持续运转，它周围的区域就会变得丰饶。物资刷新率会提高，空间结构也更稳定，不容易出现致命的几何陷阱。”
她看着沉昼，眼神灼灼：“就像是篝火能吸引旅人一样，发电机的震动频率，似乎能把那可能性的箱子从虚空中震出来。M.E.G.把这叫做现实锚定效应。所以他们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这些老古董转起来。”
“上個月，C-11区的发电机组因为燃料耗尽停了五分钟。”林茜的语气变得冰冷，“五分钟后，M.E.G.的巡逻队赶到时，那里只剩下半地的血和一台被拖进墙里的发电机。整个区，三百多名劳工，一个都没剩下。仓库里的物资也消失了一大半，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陈默听得脊背发凉。
“M.E.G.最近在搞大清洗，也是因为这个。”林茜继续说道。
“工程部想挖一条新的输油管，结果挖穿了什么东西，死了很多人。为了填补劳动力缺口，他们派出了清道夫，在C-9区这种边缘地带抓壮丁。只要没有正式工牌的，统统抓进去当填坑的消耗品。”
沉昼心中一动。
“不过这两天他们消停了。”林茜推了推眼镜，“据说是因为B.N.T.G.的人来了。奸商一来，M.E.G.就不敢太嚣张，毕竟这里的燃料和零件流通还得靠他们。”
林茜说完，习惯性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然而，陈默却没有动。
他停下脚步，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属于恐惧和惊讶的表情。
他在怀疑。
“等等。”
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坚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林茜写字的笔尖一顿，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陈默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从肢团的变异，到发电机的秘密，再到M.E.G.和B.N.T.G.的内斗……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劳工该知道的，更不是该随便告诉两个陌生人的。你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一旁的沉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只惊弓之鸟，终于开始长出爪子了。
林茜笑了。
那不是友善的笑，而是一种研究者看到实验品产生了有趣反应时的笑。
“你的成长速度，比我数据库里82%的新人都要快。”
林茜看了一眼沉昼。
她合上笔记本，坦然地迎上陈默的目光，“你说的没错，信息是有价的。我告诉你们这些，是在做一次投资。”
“投资？”
“对。你们两个是很罕见的样本。”
林茜的目光在沈昼和陈默之间来回移动，最终，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沈昼身上，眼神灼灼：
“……一个拥有S级观察力，能看到本质的变量。”
话音刚落。
头顶的灯管发出一声凄厉的爆鸣。
林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该死……”
仓库C-9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灯，像是一只只充血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众人。
“没事，只是停电，发电机还在运作。”
林茜突然停下脚步，她的耳朵紧紧贴在一根粗大的混凝土承重柱上，表情凝重得像是在聆听死神的呼吸，“听到了吗？”
沉昼和陈默屏住呼吸。
不是电流声。
那是某种坚硬的物体，在混凝土内部缓慢刮擦的声音。就像是有东西被困在柱子里，正试图用指甲挖穿这半米厚的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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