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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酒盏之中玉液饮尽,第二曲开唱,满席又恢复至先前的样子。
直至酒过半旬,赵清漓都觉得这场宫宴顺利的有些蹊跷了。
一旁的周砚枕见她神色恹恹,一脸的心不在焉。
这场宴席之上,赵清漓同他说的话不足三句,在场众人皆知赵清漓爱慕他多年,今个却是演起了貌合神离的戏码,饶是他一味地献殷勤,为她剥虾添羹、嘘寒问暖。若是些不怎么上心的,只当他们二人是在闹别扭,床头吵架床尾便和了,可若被有心之人看到了,随意思量一番自会觉察出怪异。
暗中看向对面端坐的太子,他正垂着眼眸,气定神闲地捏着酒杯在手指间把玩。
周砚枕有些吃不透他在想什么,而此时的赵清漓已经饮下半壶蜜酿,胜雪的脸颊染上飞霞颜色,美目中水波流转,已是显露醉色。
一曲尽兴,宴客们从表演中回神,浅浅交谈了一番,大殿之上短暂地还算安静。
一直默默用膳的长宁公主拿起方帕擦拭几下嘴角,慢条斯理地拉下裙摆起身:“父皇,儿臣有一请求,恳求父皇答应。”
听到长宁公主的声音,永元帝心头一跳,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只能露出慈爱的笑:“什么求不求的,长宁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朕定能满足你!”
要的就是这句话!
长宁公主缓缓抬头,脸上带着几分张狂:“儿臣请求父皇准许瑄亲王返还上京。”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就连永元帝也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长宁公主和永元帝一口一个儿臣一口一个父皇的唤着,不过是面儿上的事,毕竟长宁公主原是瑄亲王家的,若非因为和亲,永元帝怎会给她这个名分。
至于瑄亲王,永元帝担心他为了女儿心生歹意,虽给了他个亲王身份,却是打发到了南境。那里虽不比北边苦寒,但常年气候干燥,风沙又大,最重要的是离上京最远。说到底,是永元帝为图自己心安罢了。
永元帝沉默了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瑄亲王驻守南境,劳苦功高,朕自会给他奖赏。”
言下之意,他并不打算放他回来。
长宁公主一改前半场的安静,像是早料到永元帝会拒绝一样反唇相讥:“父皇可是不愿放人?您已经有个儿子战死在南境,还想看您的哥哥也死在那吗——”
“长宁!”永元帝怒喝一声,甩开惠贵妃在他胸口安抚的手站了起来,“你放肆!”
八皇子连忙扯了扯赵辞的衣袖,神色紧张:“三哥,你不劝劝?”
自己其他兄弟年纪还小,这个时候也说不上什么话,淮王和六皇子说话向来说多错多,恐怕会火上浇油。这么多人里也只有太子说话顶用些。
只是赵辞这会子还未打算置身其中,摸了摸他的头道:“不急。”
大殿上的对峙声愈演愈烈,许多朝臣打起圆场劝阻,向来话多的六皇子早就与长宁公主舌战起来,还是一旁的淮王费劲力气才把他按在座位上,否则那唾沫星子都要飞去长宁公主脸上了。
赵清漓原本支着脑袋在桌前昏昏欲睡,这会儿酒意都被吵醒了一半。
“怎么?我替你女儿嫁给那个老匹夫,你却扣押我的父王在那偏远之地,如今我已回大历,你还不肯让我们父女团聚,如此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至亲兄弟吗!”
“你——”
“父皇!”
被当众驳了颜面,永元帝险些背过气去,好在皇后及时搀扶住他,眼神示意儿女们不必担心。
皇后冷眼望向下方大殿上的人:“长宁,若你现在住口便还是大历的功臣,若你再说下去......本宫断言你和你的父王都会成为大历的'罪人'!”
长宁狞笑几声,高傲地仰着头:“哦?皇后娘娘打算如何?”
皇后看着她,突然笑了笑。
一直没开口的赵齐突然敲了敲桌子,指节在桌面上发出“铛铛”清脆的两声,而后他站起身,慢悠悠道:“长宁公主今日在殿上如此慷慨陈词实在感人,不过......”
“不过什么?”长宁警惕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被太子注视时,她都有一种蚂蚁爬过全身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赵齐温和地笑道:“你可问过瑄亲王的意思了?”
长宁公主微微一怔,似乎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齐一副耐心解释的模样:“依本宫之见,皇叔若知晓你在殿前这番作为,未必还会想认你这个女儿,他也未必会想回来。”
说完,他话锋一转,语调陡然降温:“噢,本宫猜他......一定不想回来。”
这显然是威胁。
高台之上的永元帝见太子也站了出来,当下心情也缓和不少,方才是他气极了,怎么忘了这是大历的国土,而他是大历的帝王,所有人都要按照他的意愿活着,不论是否出于本意,他的皇兄也不例外。
“澜之。”永元帝抬了抬手,投去赞许的目光,示意他先退下。
永元帝轻咳两声,在众人正在想他会如何处理长宁公主时,他却突然坐下了,顺着惠贵妃送到嘴边的茶盏杯缘抿一口茶,面色平缓下来:“我儿......我儿长宁回朝,是大历的喜事,今日许是多饮了酒说了许多胡话,朕念你一向乖巧,下不为例。”
又是一片哗然。
众人心里纳闷,永元帝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算了?长宁公主这么拿他的威严在脚下踩,未免心胸也太过宽广了......
但也有人小声恭维起来,觉得永元帝这才是帝王风范,不愧一国之君。
大殿两侧走近几名侍卫,迅速将长宁公主围在其间,做出请她重新入席的姿势。
长宁公主咬了咬唇,知道自己再轻举妄动,这些内侍也很有可能“失手”伤了她,甚至杀了她。正如方才赵辞说的话,她的父王是否想要回京并不重要,坐在龙椅上那人也可以让瑄亲王自己不想回京,亦或......被迫不想回京。
是她冲动了,高估了帝王之间的手足之情。
宫宴这才过半,赵清漓被这场闹剧扰的脑袋发懵,方才那场合牵扯到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的。不仅如此,想到长宁公主至少是父皇亲兄弟的女儿,同他多少有着血缘关系,可自己......
她哪里配说话!
想到这里,只觉心中抑郁更甚。
周砚枕不由分说夺去她正欲再拿起的酒杯,只看那精致的杯盏中酒水几乎要溢出来,便可知赵清漓已经醉了,连添酒都把握不好分寸。
心情不佳,身边人又各怀鬼胎,这种场合赵清漓实在喜欢不起来,也享受不起来。她此时也有些理解为何宫中美酒数不胜数,六皇兄却还是总喜欢在宫外喝的昏天黑地,至少痛快、自在。
手中酒杯赫然被人横刀夺去,她的指背上落了几滴佳酿,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隐约感觉体内有些燥热,就连指尖也微微泛红起来,更是感触不得那几点冰凉了。
“做什么?”待看清是谁,赵清漓歪着头一脸的不满,“还我。”
因为身子重心不稳,摊开的小手不受控制的略微颤抖,但这小手的主人仍是努力做出一脸倔强,哪里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显得憨态可掬。
“你有些醉了。”周砚枕这么说道。
“多管闲事!”赵清漓娇哼一声。
眼见那人不肯还她酒杯,她左右瞧瞧,两只眼睛最后牢牢锁在右手捏着的酒壶之上,金壶的把手已经被她攥得热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酒壶在她手中。
下一刻,她抬起胳膊就要拿着酒壶把其中鲜酿往口中送。
“清漓!”周砚枕的声音提高两分,带了点斥责的意思。
他没见过赵清漓醉酒,越是无法预料的后果越难控制,周砚枕断不能接受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出错,因此去夺她酒壶的动作也不再温柔。
壶盖微启,原就所剩不多的赤霞玉露全喂了面料珍贵的衣裙。
赵清漓懵了片刻,瞳光愈发难以集中,费力地甩了甩头。
......更晕了。
周砚枕叹一口气,扶上她细弱的腰肢:“我扶你回去。”
可惜赵清漓虽然脑子晕了,基本的认知尚有残存,她还记得自己和周砚枕有嫌隙。
“不要你扶!”两手在他胸膛一推,虽然挣脱了,人却也好不到哪去,一下跌坐回了原处。
最要命的是这一嗓子在噪杂的环境中多少显得尖锐,近处不少人被两人拉扯的动作吸引到,甚至有人议论两人之间是不是闹别扭的谈话声都已经落到了周砚枕的耳朵里。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驸马?”
永元帝略显疑惑的声音一出,周围的交谈都轻了许多,悉数目光齐刷刷地汇集于他们二人身上,周砚枕的动作僵住,生平第一次觉得额角有些冒冷汗。
有了方才那一遭,大伙只觉得今天真是没有白来,这闹剧还真是一出又一出。
好在周砚枕是个能抗住事的,饶是心中擂鼓打得惊天动地,举手投足仍是沉稳:“回禀圣上,清漓不胜酒力,臣请,带公主先回去休息。”
赵齐哪里知晓赵清漓身上发生过的诸事,只当还是为了周砚枕留宿烟花柳巷的事闹别扭,因此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甚至还有意添一把柴。
“周大人和皇妹这是怎么了?”赵齐咂咂嘴,“莫不是大人做了什么错事惹清漓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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