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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施边月不再坚持,调转了话头,周芜坚持的事很难被撼动啊。
她说:“你跟你那个高中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啊?”
周芜想到陈疏那张没太多表情的脸,和她说话时总是克制,微蹙的眉头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周芜切实地回答道:“他似乎不喜欢我。”
施边月又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还有不喜欢你的人?”
“嗯。”
“那他真是个人才,平时身边的男人恨不得对你马首是瞻。”
“这是什么好事吗?”周芜淡淡地问道。
被男人追求到底是什么好事?被男人献殷勤到底是什么好事?
施边月被问住了,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处,昂贵的礼物周芜自己买得起,油腻的关心她也不需要,这些年开始又结束的感情也无关痛痒。
“那你为什么谈那么多恋爱?”
周芜想了想,诚实地回答道:“为了某些关于恋爱的创作灵感,刚接触时的新鲜感,□□的快感。”
施边月纵使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少女心不死,她问:“不是因为爱情吗?”
“什么是爱情?”周芜尖锐地发问。
什么是爱情?施边月懵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简短地回复道:“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是爱情。”
周芜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对,那就为了爱情吧。”
施边月有些无语:“你好勉强哦。”
紧接着又说:“既然你不喜欢那些男人,为什么又一直在反复恋爱。”
周芜纠正了她:“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我对他们的好感保鲜期比较短,我发现没有人能让我长久地爱下去,没有一段关系能让我长久的深陷。”
施边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的高中同学呢?”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发展。”
“你想跟他发展吗?”
“不知道。”
“怎么又是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
施边月:“...”
“我以为你会确切的回答,我想。”
在那么多年和周芜的相处中,施边月很少能听到周芜那么模糊的回答,她一向都是目标很明确的人,1就是1,2就是2。她的人生答案里似乎很少有不知道,不确定,不太清楚这样的选项,她一直都是单刀直入,坦荡无畏。
施边月突然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能摇摆周芜的心。
施边月继续问道:“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周芜顿了一下,尽可能的措辞准确:“你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对婚姻是非常抗拒的,对永恒也是非常怀疑的,无论当下那个人对我有多好,我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我认为感情是易碎的。”
施边月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周芜继续说:“奇怪的是我这样一个对待感情那么悲观的人,竟然会因为他在梦里说我们有婚约,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到后来的他为我杀了人。就这样碎片化且荒唐的事情组合在一起,竟然让我在醒来的当下产生了想要结婚的冲动。”
周芜冷淡的语调里是被桎梏的激烈,她强烈的克制自己冲动的感情,她尽可能平静的描述这些。
“我见到他的每一刻,都能想起那个梦,都能让我燃起想要飞蛾扑火的冲动,在他面前我总是无法克制自己。”
周芜的语气里,是难掩的,一种很无力的悲哀。
施边月听完之后,看着周芜锁紧的眉眼,感受到了她的挣扎。
那不能自控的感情,让周芜生出了一种很不寻常的挫败感。
施边月把一句话在嘴里里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还是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是不是被他下蛊了?”
“下蛊?”周芜的刚才紧绷的情绪松懈了一点:“现代社会还有这种东西吗?”
施边月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周芜:“都发生那么多事了,你到现在还相信这是一个科学世界吗?”
“那这是一个什么世界?”
“不知道,总之应该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颠覆我们的认知,比如你那个高中同学就奇奇怪怪的。”
周芜侧过脸,琥珀色的瞳仁里浮现微弱的疑惑。
“他用一个梦就轻易影响了你,找他用正常的方法还找不到。”
周芜想起了古知,那个波诡云谲的老头。
“古知,是你什么人?”周芜问。
施边月说:“他是我师傅的朋友。”
“那麻烦他帮我查一下陈疏吧。”
“我的好姐姐,你去之前不查,一起诡异的相处了那么久不查,现在我怀疑他你倒查起来了。”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坏人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吗?”
施边月叹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是坏人,而是你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他是坏人。”
“也许吧。”周芜也没有掩饰,她无法解释自己对陈疏那复杂的感情。
“这事交给我吧,我保管给你把他查的明明白白的。”
“谢谢。”
“跟我你客气什么。”
施边月走了后,周芜给裴钰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裴钰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好了?”
“没有,”周芜说:“把我的车送去保养一下,顺便给我准备一下去沙漠用的东西。”
裴钰:“我还以为你决定写我的十周年专辑了。”
“我没这个想法。”周芜冷漠地说。
“我也没想给别人,”裴钰的坚持和周芜不相上下:“我就没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这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没灵感,我不知道写什么。”
“你可以找灵感啊,这次的旅行不就是灵感吗?”
周芜不想再过多解释:“有才华的人比比皆是,别耽误了你的专辑录制。”
裴钰也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他们俩在这件事上都有着相同的倔强,裴钰说:“晚上我叫助理去取,大后天把车和东西都送过来。”
“嗯。”
挂了电话之后,周芜看着巨大落地窗外的车来车往,眼前发散出模糊的斑点,她何尝不懂裴钰的固执。
十年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对周芜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这十年冷暖与共,也许没人比他们更懂对方。
十年前周芜的世界猛然荒芜,唯一可以依靠的祖母离开了她,巨大的悲痛与茫然掀翻了她,祖母搭建起来的摇篮坍塌,只剩下一地残垣。
成长的第一课是压抑悲伤,自力更生。
那时候的裴钰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乐队主唱,留着一头蓬松杂乱的长发,像所有摇滚歌手那样放荡不羁,高喊爱和自由,为爱而生也将为爱而死。理想是迫在眉睫的箭,它尖锐的穿过随波的人流,炙热地叫喊着未来在哪里,青年坚决的嗓音里又不免带着年轻的彷徨,把不安和迷茫当作反叛,二十岁的时候拒绝同化,不与世界为伍。
就是在这样的20岁,裴钰和周芜相识。
周芜在裴钰驻唱的酒吧洗碗,见她的第一面,周芜穿着宽松的校服外套,神色淡然的重复着手上的工作,裴钰站在离她50米远的位置叼着一根烟,他原本想抽完就走,可是莫名的被她吸引,他觉得周芜身上有股韧劲,她的眼神在他盯着她的第三分钟抬上来,瘦弱的小臂搭在膝盖上,淡色的瞳仁里隐隐的倔强,裴钰情不自禁地开口:“来当我mv的女主角吧。”
周芜没理他,继续低头洗碗。
裴钰继续说:“我认真的,一个小时100,比你洗碗挣得多。”
周芜在洗了几个碗之后才回复他:“我没兴趣。”
“我看你很缺钱。”
“不缺我不想挣的钱。”
在这样艰难的状态下还保持自己的态度,与当时反叛的裴钰不谋而合。
裴钰接着说:“那你能做点什么?”
“洗碗。”
裴钰笑了:“你还是个学生?”
“嗯。”
“作文写得怎么样?”
“一般。”
“我能看看吗?”
周芜擦干净手,从旁边的书包里丢过来一个本子,裴钰翻了翻,囫囵看了个大概:“你管这叫一般?”
周芜没说话,裴钰继续说:“我们乐队的作词不干了,来给我写词吧。”
“不会。”
周芜简洁地拒绝了裴钰。
裴钰也没恼:“听过歌吧,就按照那样的格式。”
“一首给你一千,发行了按照播放量算提成。”
周芜才终于从堆积成山的碗堆里抬起头,路灯的余光照在她的脸上,霎那间给裴钰惊艳的冲击,她的五官不算浓烈,最有味道的是那双眼睛,冷漠而倔强,带着玻璃般透明的骄傲和清高。
裴钰看着她的脸,有些惋惜地说:“你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
周芜说:“好。”
之后周芜开始给裴钰那个乐队写歌,起初没什么成效,乐队还是半死不活的维持着,直到彻底解散。
裴钰没有放弃成为歌星的理想,他租了一个小而破败的工作室,工作人员只有他和周芜两个人,周芜白天上学,晚上来工作室,她开始学着如何写歌如何押韵,什么叫做韵脚,她的词越来越好,制作的单曲不再石沉大海,慢慢的裴钰开始小有名气直至最后的声名大噪。
这条路他们走了差不多十年,前十七年和祖母相依为命,后面的十年与裴钰亦步亦趋,磕磕绊绊,相扶相携。
最惨的时候下个月的房租交不起,他们看着屋子里少的可怜的家具和简陋的录音设备不知道何去何从,发过传单,继续洗过碗,维持着破败的理想。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裴钰终于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歌星,周芜的邀词也应接不暇。他们从带着霉味的现实里拨云见日,从那个简陋的小房间到现在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大平层,这条路走了多久有多艰辛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这十年,必须由周芜来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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