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回廊

　　林野是被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声吵醒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姜汤香气——不是周母煮的那种带着草药味的暖，是甜丝丝的，带着点焦糖气，和记忆里夏橙第一次煮砸的那锅姜汤一模一样。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腔。脖子上那串用残魂碎片串成的项链还在，碎片贴着胸口，传来熟悉的淡红温意，不是之前那种警示性的烫，是软乎乎的，像夏橙指尖落在皮肤上的温度。

　　“哥，你醒啦？”

　　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林野回头，看见夏橙站在卧室门口，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面粉。她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和他记忆里那个总爱躲在他身后、指尖偶尔透明的小姑娘，一模一样，却又不一样——她的指尖是实的，脸色是红润的，身上没有一丝“残魂”的虚浮感。

　　“小橙……”林野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抬手，想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虚影，却又怕一碰就碎，“你……真的回来了？不是残影，不是我做梦？”

　　夏橙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力道实打实的：“当然是真的！哥，你昨天把我从残魂收容舱带出来，给我注入权限的时候，手都在抖，我还以为你要哭了呢。” 她晃了晃脖子上的项链——那串碎片项链被她重新串了根红绳，戴在颈间，碎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淡红光晕落在她锁骨上，“你看，碎片还在呢，我现在是实打实的‘夏橙’，不是虚影，也不是梦。”

　　林野终于敢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触感柔软真实。眼泪没忍住，砸在她的发顶，他赶紧别过脸，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想装镇定：“谁要哭了，我就是……没睡醒。”

　　“骗人。”夏橙踮起脚，伸手帮他擦掉眼角的泪，指尖暖暖的，“哥，我知道你这十年很难，项链里的意识虽然模糊，但我能感觉到，你每天都在摸碎片，有时候还会对着碎片说话，说‘小橙再等等，哥很快就找到你了’。”

　　林野的心脏像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他把夏橙拉到身边，让她坐在床上，自己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看——掌心的纹路，指尖的薄茧，都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样子。

　　“怎么找到你的？”林野轻声问，“我以为……要等十年，找到抗系统基因本源才能让你实体化。”

　　“是项链呀。”夏橙指了指颈间的碎片，“你把陆沉哥哥的意识烙印也封在碎片里，昨天在收容舱，他的意识和我的残魂共鸣，又加上你的主执行官权限，就像……就像给残魂找了个‘家’，一下子就凝实了。” 她顿了顿，眼睛弯成月牙，“而且，灰鸦叔叔的资料里藏了个小秘密，他说‘抗系统基因本源’其实就是我的残魂本身，只要有足够的意识力量和权限，不用等十年，也能让我回来。”

　　林野这才想起，十年前灰鸦资料的最后一页，确实有一行被墨水盖住的小字，当时他只想着找“本源”，没仔细看，现在想来，那行字应该就是“本源即残魂，共鸣即归体”。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夏橙的额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是昨天才想起来的嘛。”夏橙揉了揉额头，笑着撒娇，“在收容舱里太黑了，我只能靠碎片里的意识记事情，好多细节都忘了。对了，哥，我煮了姜汤，还有你爱吃的红糖馒头，就是馒头有点丑，你别嫌弃。”

　　她说着，拉着林野往厨房走。小小的出租屋是林野在系统总部附近租的，没工作室那么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摆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姜汤，旁边放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红糖馒头，馒头上还被画了个小小的星星，用的是可可粉，像极了顾念小时候画的画。

　　“我试着按你教我的方法做的，发面的时候水放多了，馒头有点软塌塌的。”夏橙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他，“你尝尝，甜不甜？”

　　林野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带着点面的清香，比他吃过的任何馒头都好吃。他大口吃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这次是笑着掉的：“好吃，比周阿姨做的还好吃。”

　　“真的吗？”夏橙眼睛一亮，自己也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我就说嘛，我肯定能做好！对了，哥，顾念呢？她现在是不是已经长很高了？还有周言哥哥，他的机械修理厂开得怎么样了？苏晓姐姐有没有等到陆沉哥哥？”

　　提到伙伴们，林野的动作顿了顿。他还没告诉夏橙，陆沉还被封在终局回廊，顾念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周言的修理厂开在江城老城区，苏晓还在守着终局回廊，等着十年之约。他怕这些话会打破眼前的温馨，怕夏橙会因为没能立刻救陆沉而难过。

　　“他们都很好。”林野放缓声音，帮她盛了碗姜汤，“顾念现在上初中了，画画越来越好看，还寄了好多画给我，说等你回来，要给你画最亮的星星。周言的修理厂生意很好，他还帮你修好了你以前最喜欢的那支画笔。苏晓……她在终局回廊附近守着，等着我们一起去唤醒陆沉。”

　　夏橙接过姜汤，小口喝着，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救陆沉哥哥？我现在有基因力量，还能和碎片共鸣，肯定能帮上忙。”

　　“不急。”林野摸了摸她的头，“现在主残魂被封印着，很稳定。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回江城，看看顾念和周言，看看工作室，等你适应了，我们再一起去终局回廊，唤醒陆沉。”

　　“好！”夏橙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期待，“我好想回工作室，好想看看顾念画的星星，好想喝周阿姨煮的粥，好想……再和大家一起，在工作室的阳台上看星星。”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推掉了所有系统的工作，专心陪着夏橙。他带她去逛江城的老街，那里还是十年前的样子，街角的糖水铺还在，老板还记得他们，笑着问“小橙姑娘怎么这么久没来，是不是长个子了”；他带她去周言的机械修理厂，周言正在修一台旧机械臂，看见夏橙，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小橙……你真的回来了？”

　　“周言哥哥！”夏橙跑过去，看着修理厂墙上挂着的那支画笔——笔杆被精心修过，还缠了圈红绳，“这是我的画笔！你真的帮我修好了！”

　　“当然，我说过要帮你修好的。”周言笑着擦了擦眼睛，“你不在的这些年，林野每天都把它带在身上，说等你回来，要让你用它画遍所有星星。”

　　顾念放学后来修理厂时，差点哭出声。她已经长成了半大姑娘，个子快到林野肩膀，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把抱住夏橙：“夏橙姐姐！我好想你！我画了好多星星，都放在工作室里，你快跟我去看！”

　　工作室还是老样子，阳台上的小桌子还在，上面放着夏橙以前画的时间塔画纸，被林野压在玻璃下，保存得完好无损。顾念拉着夏橙，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画纸，全是星星：“夏橙姐姐，你看，这是我画的终局回廊的星星，这是机械黎明的星星，这是时空裂隙的星星……等陆沉哥哥醒了，我们一起去看真的星星好不好？”

　　“好！”夏橙抱着画纸，眼睛红红的，“我们一起去，看遍所有的星星。”

　　周母也来了，带来了刚熬好的粥和她亲手做的小点心。她拉着夏橙的手，细细打量着，眼泪掉下来：“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阿姨每天都给你煮姜汤，给你做你爱吃的点心，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夏橙靠在周母身边，笑得温柔：“谢谢周阿姨，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煮姜汤。”

　　晚上，众人坐在工作室的阳台上，吃着周母做的点心，喝着夏橙煮的姜汤，聊着这十年的事。顾念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周言说着修理厂的新客户，周母说着老街的变化，夏橙靠在林野身边，偶尔插几句话，手里把玩着那串碎片项链。

　　星星挂在天上，亮得像碎片的光芒。林野看着身边的夏橙，看着眼前的伙伴们，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温暖。他知道，陆沉还在终局回廊等着他们，系统的威胁还没彻底解除，十年之约还没兑现，但此刻，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份失而复得的团聚，只想把所有的温柔都给身边的人。

　　“哥，你看那颗星星，好亮。”夏橙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笑着说，“像不像我们找的第一道碎片？”

　　“像。”林野握紧她的手，“以后我们找齐所有碎片，就把它们做成星星灯，挂在工作室的阳台上，每天晚上都能看见。”

　　“好啊。”夏橙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软软的，“哥，有你在，有大家在，真好。我以前总怕自己会彻底消失，怕再也见不到你，怕再也喝不到你煮的姜汤，怕再也不能和大家一起看星星。”

　　“不会的。”林野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却坚定，“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消失，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地方。有我在，有大家在，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碎片项链在夏橙颈间轻轻晃动，淡红光芒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夏橙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呼吸渐渐平稳——她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林野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暗暗发誓：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不管系统还有多少阴谋，他都会拼尽全力守护这份团聚，守护身边的人。陆沉会醒过来，系统会被彻底摧毁，他们会一起在工作室的阳台上，看着星星灯，喝着姜汤，聊着家常，过着最普通也最幸福的日子。

　　夜风带着江城的暖意，吹过阳台，吹动了夏橙的头发，也吹动了林野心里最软的地方。他低头，在夏橙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声说：“小橙，欢迎回家。”

　　项链里的碎片轻轻发烫，像是夏橙的回应，又像是伙伴们的祝福，在这温柔的夜色里，诉说着这份未及十年、却来之不易的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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