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铃铛

　　这橘子不是一般的酸。

　　刺激得胃一抽一抽的，都开始疼了。
　　隋铃难受地蹲下身。不知是因为胃疼还是橘子太酸，亦或兼而有之，生生被逼出了两行泪。

　　旁边响起另一名受害者的哀嚎。

　　“啊啊啊啊！！！酸死了酸死了！”
　　成让嚷嚷着一路小跑到垃圾桶边，作势要呕。
　　“不许吐。”凌子谦伸手警告他，“浪费食物可耻，咽下去。”

　　正想把橘子吐出来的隋铃：“……”
　　低头抹掉眼角泪花花，心一横，她把橘子咽了下去。

　　这边祸祸完一个，凌子谦又凑到她面前，弯腰笑着问她橘子好不好吃。
　　隋铃瞪他一眼，把手里的橘子皮朝他丢了过去。
　　凌子谦伸手将橘子皮截住，并恶人先告状：“咦，你这人好没素质啊，居然朝别人脸上扔橘子皮。”

　　隋铃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深吸一口气，朝他招招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凌子谦迟疑了下，把耳朵凑了过去。
　　听罢，他愣了愣，面对面注视着隋铃，眨巴眨巴眼。
　　“你骂我？”

　　受害者三号秦简拎着包牛轧糖走过来，顺路搀了一把扶着垃圾桶干呕的成让，看见蹲在墙根说悄悄话的两人，他往嘴里塞了块糖，问：“你俩说啥呢？”

　　“没说什么。”隋铃骂完人，淡定地起身。
　　不料凌子谦突然又把她拽了回来。
　　“？”

　　把耳朵凑近到她面前，这家伙笑得多少有些蔫坏：“你刚说什么了？嗯？”
　　隋铃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正想说你又不聋，难道还想再挨遍骂？
　　没等隋铃满足他的要求，凌子谦自问自答地先是哦了一声，又说：“你说你谢谢我啊。”
　　“？？”

　　“哦～”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锋一转，煞有其事地接着道，“因为太感谢我了，准备中午请客啊。哎呀呀，真是的，这么客气做什么，那走吧。”
　　“……”

　　这人，简直了。

　　隋铃眼睁睁看他拍拍屁股起了身。
　　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尽管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碍于秦简和成让在场，隋铃没好意思当场发作。何况二人还帮她画了一上午墙绘，于情于理，她认为请二人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至于那个蹭饭的，随他去吧。隋铃懒得管了。

　　蹭饭的倒是丝毫不跟她见外，还像个太上皇一样钦定了午餐的地点。
　　是昨天去的那家青青面馆。

　　不过那家面馆味道确实很不错，因此隋铃也没有异议。

　　统一意见后，四人一起往面馆走。

　　胃还是隐隐有些疼，隋铃走在队伍最后，时不时揉揉肚子。
　　走在最前的是凌子谦。这家伙虽然腿瘸了一只，走得倒还挺快。隋铃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背影看了会，报复心油然而生。她左看右看，算准距离后，悄悄踢了块小石子过去。

　　凌子谦正巧被她踢过来的小石子绊了下脚。皱着眉回头一瞥。
　　隋铃赶紧扭脸跟他错开视线。

　　目光扫了一圈，凌子谦没发现异常，便认准了是成让干的，上手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你小子，走个路还这么不老实。”
　　成让稀里糊涂挨了一下，眨巴眨巴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人进了面馆，找位置坐下。

　　凌子谦掏出他那碎了屏的破烂手机，率先扫了码。
　　问大家吃什么。

　　“大碗牛肉面。”成让比着两根手指说，“再多加一份牛肉。”
　　凌子谦又问坐在一旁的秦简。
　　等秦简点完，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朝斜对面推了过去。

　　视线定住在被推过来的手机上，隋铃懵了一下。她手里还攥着手机准备扫码呢。
　　她抬头看向秦简，语气疑惑：“不是说我请吗？”

　　“哪能真让你请。”
　　说话的却是凌子谦。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隋铃看不出他说这话是真情实意还是在阴阳人。

　　犹豫间，秦简说话了：“一顿饭而已，让他请行了。”
　　“就当是谢你昨天拉着这家伙去派出所。”

　　他看着隋铃，笑容随和，亲切得就像个邻家大哥哥，让人无从拒绝。
　　隋铃顿时从请客的变成了蹭饭的，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行，那下顿我请吧。”

　　说完，她拿起凌子谦的手机点单。
　　看到秦简点了一份招牌麻辣海鲜面，她心中一动，也颇有些想尝尝。
　　还没点，手机屏幕瞬间一黑，露出她懵然的一张脸。

　　下一秒，一只手覆在屏幕上面：“啊哦，怎么又息屏了。”
　　凌子谦嘟囔了一句，把手机拿了回来。捣鼓了一阵后，貌似奇迹发生，屏幕复又亮了起来。

　　隋铃看着他回到点单界面，手指刷刷操作了两下，然后朝她说：“帮你点好了啊。不客气。”
　　额前有根筋突突在跳，隋铃忍了又忍。
　　最终忍无可忍，咬牙告诉他：“你特么给我点错了。”

　　凌子谦刚领教过她骂人的工夫，此时也不答话，自顾自收起手机，扭头看着秦简，莫名地问：“这个海鲜面超辣的，你确定你那胃受得了？”
　　“我？”秦简愣了一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吃错了药，问这么个白痴问题。
　　他从小就好吃辣的，凌子谦不是不知道。

　　脑子飞速一转，秦简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意味不明地一笑。
　　回他：“昂，我确定。”
　　凌子谦不说话了。
　　隋铃坐在对面，全程听完这番对话，看了二人一眼，抿了抿唇。也没说话。

　　成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再回来的时候，举着一个大托盘。
　　托盘上两个大盘子，一盘是凉拌豆腐，另一盘则装着五香小酥饼。只见那盘小酥饼层层堆叠在盘中，仿佛一座小型金字塔。惊呆了众人。

　　把托盘往桌中央一放，成让朝凌子谦一努嘴：“哥，我还没付钱，你去收银台那边结下账。”
　　凌子谦顶着一脑门的黑线起了身。

　　结完账回来，发现那一叠小酥饼都快让他吃完了。
　　“老弟，”凌子谦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语气颇有些无奈，“咱能注意点形象不？”
　　“嗯嗯。”成让满口答应着，嘴巴却一直没停地在嚼。

　　隋铃坐在成让旁边，看他大快朵颐的吃东西，觉得挺新奇。
　　早前她就发现了，这小孩不是一般的能吃。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年龄段正在长身体的缘故。

　　见他吃的香，她把自己盘里的小酥饼推到他面前。
　　成让看了她一眼。

　　隋铃朝他笑：“你吃，我还不饿。”
　　成让也跟着笑，拿起她给的饼就吃。

　　隋铃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小酥饼，好奇地问他：“小让，你多大了？”
　　少年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两秒后，他眨着眼说：“应该，快满十七了。”

　　少时，四份面一一端上桌，众人埋头安静吃面，期间鲜少有人说话。

　　这家店的面分量很足，隋铃细嚼慢咽地吃，又过一会，除了她，另外三人已经陆续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
　　吃完面，成让和秦简起身先离开了。

　　“他们去哪了？”隋铃小声凌子谦。

　　凌子谦托腮望着窗外。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粉玫瑰，挨挨挤挤地绽开成一簇，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声音有些散漫地随花香一同迎面扑来：“小让没吃饱，简哥带他去吃点东西。”
　　隋铃心说：你不是也吃完了吗，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凌子谦收回视线。伸手拿过一旁空碗，往里头倒了些红豆水。递给隋铃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隋铃瞥了眼碗里热乎乎的红豆水，想说谢谢。嘴里塞了面条，不是很好说话，干脆选择了沉默。

　　凌子谦轻轻吹着碗里的热气，说了句：“这家面味道不错。”
　　喝了口甜甜的红豆水，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他又咕哝了一句：“比方便面强一万倍。”

　　隋铃不知道他是在自说自话还是在没话找话，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搭腔。
　　问他：“你经常吃方便面啊？”

　　“对啊。”
　　见她接了茬，凌子谦刷一下挪到秦简的位置，同她面对面坐着，展开了解释：“简哥最近罢工不做饭，小让做一次饭炸一个锅，我们仨现在被迫天天吃泡面。”

　　隋铃好奇：“店长为什么罢工？”
　　凌子谦：“失恋了。”
　　“什么？”隋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很积极地往前凑了凑，“店长有喜欢的人了？谁？”

　　凌子谦盯着她：“你这么关心他干嘛？”
　　隋铃也感觉自己这话问的，是有些触犯到了人隐私。又被他这么一质问，语气一下子便虚了：“关心一下不行啊……”
　　凌子谦切了声，懒洋洋问她：“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你有什么好关心的？”隋铃着急听八卦，不耐烦地回道，“肯定是你做饭贼难吃，大家才不让你做。”
　　对面的人嘴巴微张，显然是被她的话噎住了。

　　大概是受了刺激，接下来，凌子谦一句话没再说。
　　更别提爆料了。

　　他这边闭了嘴，隋铃就有些急了。
　　八卦听了一半居然没有下文，她内心颇感煎熬，恨不能再把他的嘴撬开。

　　火急火燎吃完剩下的面，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终于忍不住了。
　　“喂。”凑过去，喊了凌子谦一声，“快说嘛，那人到底是谁？”并郑重表示会严守秘密，绝不外泄。

　　凌子谦有一搭没一搭抚弄着玻璃瓶里的鲜花，听言，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
　　“你过来。”朝她招招手。

　　隋铃很配合地把碗推到一边，竖起耳朵。
　　凌子谦一笑，掌心向上，朝她伸出手：“给钱。”
　　“？”

　　“我这可是小虞村独家八卦，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听的。”对面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将趁火打劫说的理直气壮。
　　盯着那只掌心朝上的手看了足足片刻，隋铃咬咬牙，一狠心，起了身：“不说拉倒。”
　　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子谦笑了笑，慢悠悠起身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面馆。

　　秦简和成让没走远，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吃着酸奶等他们。
　　酸奶是青市的特产，海边很多小超市都在卖，秦简买了很多，快被成让吃完了。他从袋子里拿出仅剩的一个，递给隋铃。

　　凌子谦探头看着空袋子：“我的呢？”
　　秦简还记着他拿酸橘子坑大伙的事，冷冷道：“没你份。”
　　凌子谦耸耸肩，没说什么。

　　隋铃吃了一口酸奶，果然很好吃。她吃一口的工夫，成让又吃空了一碗，扭头见秦简手里的酸奶还有大半碗，顺手就捞了过来。
　　秦简没管他，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仿佛心思不在此。

　　隋铃看看他，再看看他看的方向，似乎是海那边。她有些不确定，便悄悄问成让：“店长在看什么呢？”
　　“他在看心上人。”成让脱口而出。
　　小勺咬在嘴里，他用空出的一只手指着给隋铃看：“喏。”

　　他指的地方正是隋铃昨天去的那家派出所。

　　隋铃心中一动，有意再追问一句，当着秦简的面，又不好表现得太八卦，便只是淡淡哦了声。
　　秦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叹声气，闷闷不乐地起身走了。

　　他这反应，隋铃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小勺戳着碗里的酸奶，望着秦简离去的背影，她状似随意地起了个话茬：“小让，店长是不是喜欢派出所里面那个警察姐姐？”
　　成让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她。
　　隋铃趁机确认：“是不是是不是？”

　　“小让，不许说。”
　　凌子谦打断二人对话，并严肃警告成让：“不许告诉她。”

　　“哦。”毕竟事关简哥隐私，成让乖乖地点头，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那我不说了。”
　　凌子谦很满意：“嗯。”

　　然而话音一转，他扬了扬嘴角，笑容分外狡诈：“你让她自己猜。”
　　“才好玩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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