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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战,凤凰涅槃
鹿黎和公主往京城的方向赶去,日夜兼程,马蹄将官道的尘土踏得飞扬,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望见了京城近郊的炊烟。
连日奔波让楚昭华眼下泛着青影,她揉着发酸的肩颈,望着前方孤零零立在道旁的客栈,声音里带着倦意:“鹿黎,你看那处,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明日一早,就能进京城了。”
客栈的幌子在风中摇摇晃晃,檐角挂着的灯笼刚被点亮,昏黄的光勉强驱散周遭的暮色。
鹿黎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客栈紧闭的侧门——寻常客栈这时该忙着迎客,门前却连个招呼的伙计都没有,只有两匹瘦马拴在桩上,马鞍上的泥渍看着倒像是跑了远路的。
她忽然攥紧了楚昭华的手腕,冰凉的指尖让对方一怔。“这客栈不对劲,”鹿黎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客栈窗后隐约晃动的人影,“快走。”
公主愣了愣,顺着鹿黎示意的方向望去——檐下灯笼明明灭灭,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刚走出客栈,袖口卷着的地方,赫然露出半截狰狞的狼头纹身。是月璃国旧部的标记,当年皇兄率军与月璃交战时,她见皇兄画过这印记。
“他们认出我了。”鹿黎忽然开口,抬手摸了摸自己额间的雕花印记,“方才灯笼晃过时,最左边那人盯着我看了三息,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
楚昭华心口一紧,才反应过来鹿黎为何脸色凝重——月璃旧部恨她入骨,若真是冲她来的,自己跟着只会成为拖累。
“听着,”鹿黎猛地将她往暗处的荒僻小道推了推,指尖抵着她的后背,“他们要的是我,你顺着这条路往京城跑,半个时辰内肯定能遇上巡逻的禁军。去找你哥,他会护着你。”
“我不!”楚昭华攥紧鹿黎的衣袖,指节发白,“要走一起走,我跟他们拼了——”
“拼什么?”鹿黎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急,不容置疑道,“我的剑法你还不知道吗?他们不足为惧,你剑法还不熟练,又细皮嫩肉挡不住刀子,留在这里才是拖累,我还得分心保护你。”
她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鹿黎用指腹轻轻擦掉。
“听话。”鹿黎的声音软了些,往她手里塞了块玉佩,“这是你哥给我的信物,禁军见了会信你。等我处理完这些人,就去京城找你。”
说完不等她再反驳,鹿黎猛地转身,抽出碎影剑往客栈正门走去,红衣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剑弧。
楚昭华攥着那块尚有余温的玉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栈门后,终于咬着牙,转身冲进了小道。
公主刚走没影,三道黑影已拦在鹿黎面前。为首那人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鹿黎额间:“桃花印记……果然是你,月璃国的叛徒!”
刀光瞬间劈面而来。鹿黎旋身避开,碎影剑出鞘时带起风声,余光却瞥见月璃旧部为首那人抬手吹了声呼哨——这信号声短促尖利,绝非他们内部的联络方式。
不等她细想,西侧骤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尘土卷着寒意扑面而来。七八骑黑衣人身形彪悍,腰间弯刀在月光下泛出冷冽的弧度,马鞍上插着的旗帜赫然是楼兰国的战象图腾。
鹿黎腹背受敌。
“月璃的杂碎,动作倒快。”楼兰骑士勒住马,为首者粗声笑骂,目光精准地落在鹿黎身上。
月璃旧部头领冷笑回应:“楼兰蛮子,少废话。面前这个人出卖了国家,替我杀了她,至于那位公主……”他瞥了一眼公主逃走的方向,“应该还没跑远,按约定,交给你处置。”
鹿黎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月璃国和楼兰国勾结,月璃要报旧仇,楼兰要抓公主要挟青鸾,各取所需,竟私下达成了交易。对方精准地算出了她们的行踪,只有一种可能。
青鸾国里,有叛徒。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心头。是谁?是朝堂上那些主张议和的老臣?还是太子身边出了内鬼?她不敢深想,只觉得后背的寒意比刀锋更刺骨。
二十余名月璃死士已呈合围之势,楼兰骑士又占据了高处,弯刀上的寒光与月璃人的剑锋交织,将她困在正中。
她握紧碎影剑,指节泛白。
刀锋划破手臂时,鹿黎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月璃旧部的招式狠戾刁钻,显然对鹿黎当年的路数了如指掌,而楼兰人的骑射更是防不胜防。
肩上又挨了一刀,剧痛让鹿黎踉跄半步,余光瞥见巷口那抹红色身影时,她几乎要咬碎牙。
楚昭华居然没走。
公主躲在客栈后身的老槐树下,指尖死死掐着掌心——鹿黎那番话听着硬气,可她怎么会不懂鹿黎呢。
从七年前重元寺外把糖葫芦塞给她,自己转身挡刺客开始,这人就总爱把“安全”留给她,把“危险”揽给自己。 “傻子,想用自己的命换我的生机,可我又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呢?”
夜风里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夹杂着月璃人粗野的咒骂。楚昭华咬碎了牙,鹿黎说她不会用剑、挡不住刀子,但她可是青鸾国的公主啊。
她拽掉发间的白茉莉,任由高马尾散成披发,红裙在风里翻卷如火焰,大步从树后走了出来。
“住手!”
清亮的声音穿透厮杀声,让所有人都顿了手。楚昭华站在月光下,脊背挺得笔直,明明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眼神却比刀锋更锐:“我是青鸾国公主楚昭华!”
月璃旧部与楼兰骑士皆是一怔,随即狂笑:“不等我们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们要的是我,”她抬手指向被围在中间的鹿黎,声音掷地有声,“与她无关。放她走,我随你们处置,抓身为青鸾皇室的我可比一个叛徒有价值多了。”
鹿黎在乱军之中抬头望她,眼里翻涌着惊怒与不解,楚昭华却忽然笑了笑,像春朝节时那样明媚。她想的很简单,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让他们将矛头转向自己,引开追兵,为鹿黎争取活下去的时间——这一次,换我护你了。
“先抓公主,生死勿论!”
她的办法确实奏效了,半数人马果然被引开,刀锋齐刷刷转向楚昭华,昭华转身逃跑。她故意往左侧的密林跑,那里地势复杂,能拖延更多时间。
“昭华!”鹿黎目眦欲裂,挥剑劈开身前两人,疯了般往她那边冲。
可月璃旧部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缠住她的剑,有人狞笑着往她腿弯砍来,逼得她踉跄半步。
余光里,一把淬了毒的短匕正从楚昭华身后的阴影里刺出。那刺客藏得极深,显然是算准了公主毫无防备。
“小心!”
鹿黎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挡了那一下。短匕没入血肉的钝响,混着月璃人补上的两刀砍在肩上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她还想再挥剑,却发现手臂早已不听使唤,碎影剑“哐当”落地。
“鹿黎!”楚昭华瞳孔放大,哭声在耳边炸开。
“跑……”她想喊,喉咙里却涌上腥甜,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鹿黎还在想:真是个小笨鸟,说了让你跑的。
“滴——检测到宿主生命气息低于阈值,启动道具【凤凰涅槃】……”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一个模糊的少年虚影在光影中显现,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谁准你死了?”
是系统琉钰。
他的声音里带着冷冽:“你的命,我还没允许你丢!”
虚影抬手,指尖按在鹿黎额间的桃花印记上,数据流瞬间没入她的伤口。
紧接着,鹿黎额间那朵桃花印记骤然亮起,花瓣边缘开始渗出血一样的红,转瞬便蔓延至整个印记,像朵在烈火中绽放的妖异红花。
鹿黎额间的桃花印记彻底染成血色,少年虚影猛地俯身,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眉心——楚昭华眼睁睁看着鹿黎垂落的眼皮颤了颤,再睁开时,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眸子只剩下冰封般的冷,连声音都淬了冰。
“伤她的人,”鹿黎的嘴唇开合,带着不属于鹿黎的冷冽,“我会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月璃旧部嗤笑:“好大的口气!受这么重的伤,还怕你这……”
话音未落,原地已没了人影。楚昭华只觉眼前红光一闪,碎影剑不知何时已回到“鹿黎”手中,银弧划过的轨迹快得留下残影。
第一个月璃人的脖颈飙出血线时,其他人甚至没看清剑是怎么出鞘的。碎影剑像是有了生命,银弧掠过之处,血花飞溅。
“这……这不是她的路数!”有人惊吼。
眼前的“鹿黎”太陌生了。红衣翻飞间没有半分滞涩,每一剑都精准地挑断对手经脉,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纯粹的漠然,仿佛在碾死蝼蚁。楼兰骑士的弯刀劈来时,她甚至懒得侧身,反手用剑脊砸断对方手腕,动作快得像鬼魅。
楚昭华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这不是鹿黎——鹿黎出剑时带着江湖人的飒,而此刻的“她”,像柄被精心打磨过的杀人利器,高冷,凌厉,强大得让人胆寒。
可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重元寺外那个红衣剑客也是这样,她说“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秘密吗?那就再添一个吧。楚昭华默默想。
最后一个楼兰骑士倒下时,“鹿黎”忽然踉跄了一下,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血色桃花印记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的淡粉。她抬头望了眼楚昭华,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随即直挺挺向后倒去。
“鹿黎!”
楚昭华扑过去接住她,只觉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碎影剑落地,“鹿黎”的脸苍白如纸,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把红衣浸得发黑。
“醒醒……鹿黎你醒醒!”她晃着对方的肩膀,眼泪砸在鹿黎脸上,“我们快到京城了……你撑住……”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楚昭华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来。伤口被颠簸得牵动时,鹿黎的眉峰蹙了蹙,却始终没睁眼。
夜风里,楚昭华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红裙扫过地上的血污,像拖着一道破碎的光。
走了多久?楚昭华不知道。只记得星星起了又落,露水凝成霜,沾在睫毛上刺得眼睛发疼。但她不敢停,背上的体温越来越低,呼吸像风中残烛,稍不留神就要灭了。
她只能向前,也必须向前。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城楼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她才觉得双腿像灌了铅,每挪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快了……鹿黎,再撑会儿……”她喃喃着,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晨曦的第一束光刺破云层,恰好落在京城的城门口。楚昭华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连同背上的人一起向前倒去。手中那枚鹿黎塞给她的玉佩脱手飞出,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露出刻着的“宸”字——那是太子的信物。
守门的士兵刚换完岗,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猛地看见城门下那抹熟悉的红裙,还有滚到脚边的玉佩。
“是……是公主!”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划破晨雾,“快!公主找到了!快去禀报陛下和太子!”
楚昭华倒在地上,意识模糊前,看见士兵们慌张跑来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她侧过头,望着身边昏迷的鹿黎,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唇角牵起一抹极浅的笑。
到了……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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