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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救赎
结果当天晚上,吴满垫了两个助眠的三角符在枕头底下,这一觉睡得可沉了。
就是沉得有些过分,让她想起了太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张玄君戳破了她大脑的谎言,以往被自己遗忘的真相,在这一夜的梦里,纷乱地朝她涌来。
吴满在和张玄君去黄玉玲家那一次,回去的路上大哭一场,头脑就昏沉得厉害。
回到班上上晚自习,甚至灵魂出窍飘到天花板上。
吴满记起是张玄君大显神通把她招了回来,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原本还为撞见玄学真大神感到兴奋。
然后躺在寝室床上要睡觉的时候,白天见到的黄玉玲,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吴满后知后觉,冷静地想到:社区里办丧事的对象,就是她。
她看见的黄玉玲,也真的没有影子。
那晚吴满辗转反侧,熬到第二天天亮,急不可耐地去找张玄君对峙。
她痛骂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单独去见一个鬼。
她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卷进神鬼怪力之中。
“她死去前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朋友吗?”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既然她已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为什么又要替我和她擅自做决定,去增加我们之间的羁绊?”
“……”张玄君罕见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你是在害怕鬼,还是在害怕死去的黄玉玲?”
“这有什么区别吗?重点难道不是,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和生活,但她也没有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那一眼成了永别,而我要为此刻骨铭心一辈子!”
吴满愤怒地自言自语:“我凭什么背负这些,只是因为我认识了她,和她更要好?”
张玄君难以反驳,尽管一开始犹豫想去找黄玉玲的就是吴满自己。
可吴满在徘徊,他却用学习资料的借口,帮她偏向了另一条路的选择。
那个时候的吴满还不了解张玄君的身世,所以她不明白,你是玄学大佬你牛逼,但你怎么能让一个普通人卷进另一种不普通里。
而张玄君可能也不太明白,生死离别,人活一辈子,怎么会有人惧怕昔日好友。
每一个鬼,生前又何尝不是别人倾其一生都想再见一面的存在?
只黄玉玲不同,她很好,但她身边的好人不多,想着她念着她的也不多。
还好她交了吴满这么一个想着她的朋友,张玄君或许没有太感动吴满对黄玉玲的想念,但他应该实实在在怜惜了黄玉玲的遭遇。
那一次吵完,二人不欢而散。
本来交流就甚少,之后更是关系冰裂到极点。
那之后吴满把惊吓和惧怕写进小说里,用文字笔墨碾碎,慢慢地,小说里多出一个以月光抚慰人心的神女 NPC。
吴满被自己笔下的人物安抚,开始在夜深人静的夜色里,与月亮遥遥相望。
并且把一切胡思乱想打乱、重组,吴满用自己的思维为自己编织一场梦境,她在自己的梦里,忘掉痛苦,麻痹自己。
就这样,吴满又一次让自己获得了新生。
为什么说又一次呢?
譬如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被班上最好的几个朋友背刺,被原本偏爱自己的班主任抛弃。
吴满刻意忘掉了那些绝望情绪,用小升初毕业,把一切回忆抛之过去。
再譬如久违的一家三口出门逛街回家,原来是前一天他们领离婚证后为吴满带来的最后一场宁静。
软骨瘤手术那次,吴满爸爸带来的异性朋友就是他的姘头,甚至为了接那个女人,没有把妈送回家,只放在了路边……
初中时被学习氛围碾压的不安,网上开始有意关注的自杀不痛苦的方式,甚至中二到在桥边当魔法少女败露后,被同学追在身边一路的嗤笑和嘲讽……
原来,无数次被情绪淹没到顶点的吴满,一次次选择用遗忘其中的痛苦,来拯救少年时期无措的自己。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黄玉玲的事情在学校里风声四起的时候,在老赵和张玄君发现异常的时候,还没有等他俩干预,吴满就已经完成了自我救赎。
她在贴吧里匿名发帖,编写了有关学校的怪谈故事,把大家的视线从黄玉玲的身上转移,再自我进行情绪消除。
于是搬到一号教学楼的时候,有关吴满去见黄玉玲的那段记忆已经艺术加工完。
黄玉玲没有死,她只是转校了,由于她太内向,家里太忙,她们甚至一两个学期也没有过联系,这很正常。
毕竟吴满对身边的感情和情绪,也只是外在热情,内里淡漠。
……
这一夜的梦太繁杂,但吴满的大脑又清晰地处于第三视角。
紧绷了整夜的精神,终于在晨铃中惊醒。
两分惋惜,三分愁绪,还有五分心疼自己。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徐珏只以为她又没睡好,路过的张玄君瞥了吴满一眼,便带着马煦阳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我没事。”吴满淡淡地说,然后最爱的土豆饼只吃下去半个。
这下几个人都知道她有事了。
平时吃饭最积极,最不浪费的吴满,居然都没有吃完一整个最爱的土豆饼,这事儿可真严重了。
可吴满又说不出来,自己有多严重。
因为就算她回忆起了那些过往的细节,可情绪也终归留在了过去。
所以只一个早上,吴满就恢复了过来,并且因为早上没吃饱,中午怒干了两碗饭。
“小满,你很棒。”张玄君的称赞,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围观的徐珏和马煦阳表示不理解,但也跟着夸她。
张玄君再次提议和吴满回教室‘拿资料’,于是两人又单独组队,坐在了教室后门,开启了二次会谈。
其实吴满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我虽然嘴上总说自己是普通人,但我心里觉得,我比谁都不凡。但事实是,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甚至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遇事总爱逃避……你不知道,从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再也没有跟谁吵架打架过了,我小学的时候可是小霸王,班上男生都被我揍过。”
“好多年没敢表露自己情绪了,就黄玉玲那次,我冲你发了火……”
吴满露出点回忆的神色,她把自己隐藏了太久,已经快不记得肆意的自己是什么样。
“你想改变吗,做想象中那个不普通的自己?”
张玄君朝她抛来橄榄枝。
吴满皱眉思考,“容我考虑一下,我虽然还中二,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有学习和小说要兼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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