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为宿敌的亲传弟子

　　回到归云斋，顾寒衣还泡在书房，研究古墓上的拓片。

　　匆匆放下从膳堂要来的面粉、菜蔬、肉馅，林怀恩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饭。
　　前世砍了俩御厨，也没搞清楚他到底爱吃什么。
　　无道宫中，顾寒衣执意辟谷，宁可耗得香消玉减，也不肯吃敌人的饭菜、丹药。

　　转到今生，他还是一样不爱吃东西。
　　挑挑拣拣，端上来的膳食动不了几口，虽与身体无碍，但就算是金丹期，挨饿也是会消瘦的。
　　眼看他的下颌越来越尖，前魔尊很是不满。
　　瘦不拉几有啥好看的？美人当然是修短合度才赏心悦目。

　　手里没钱没物，别的方面讨不了顾寒衣的好，但论做饭，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前世，他就靠摊得一手好糖饼，把莫之焕那个混世魔王哄得服服帖帖。
　　蒸个包子，不在话下！

　　和面、剁馅、烧水、上汽，一气呵成。
　　不到一个时辰，热气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
　　端着从膳堂精挑细选的菜肴和蒸好的包子，林怀恩信心百倍地走进后堂。

　　“师尊，用饭了！”
　　门一推开，顾寒衣已经坐在了饭桌边。
　　即便说了不用端，徒弟也会固执地摆满一桌，每天定时定点，顾寒衣潜移默化地改掉了辟谷的习惯。

　　“怎么这么晚才回？”今天上午放得早，还以为他能早点回来。
　　“跟师兄师姐们聊了几句，耽误了。”林怀恩把四菜一汤摆好，两屉包子整整齐齐放在顾寒衣面前。

　　看到久违的包子，顾寒衣脸上变颜变色。
　　林怀恩自顾自地给两人盛了碗清汤。
　　剩菜吃多了，不必刻意揣摩，林怀恩也摸清了顾寒衣偏食的规律——香蕈、芹菜、芫荽、莴苣，这种带特殊气味的，一概不吃；鱼只吃刺少的；姜蒜不能混在菜里；最讨厌、只要加了就绝对不沾的：小葱。

　　“这包子……打哪儿来的？”看蒸屉不像膳堂的物件，顾寒衣偷瞄着问。
　　“哦。我中午想吃包子，发现下面没有，就自己蒸了两屉。”拿了一个肉馅的掰开，香气四溢，林怀恩不动声色地诱惑，“不知合不合师尊口味？”
　　“嗯……”端着碗喝汤，眼角不断地往他手里扫。

　　皮儿薄馅儿大，肉香里没混着任何不喜欢的气味，雪白暄软，汁水丰盈，林怀恩吃得津津有味。
　　吞了口口水，假装不在意地夹起一个。

　　好吃！顾寒衣眼睛都亮了，跟昨天那碗桃羹一样，鲜香味美。
　　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包子了！
　　自打在膳堂跟鹿南枝吵了一架，又经历了那件事，顾寒衣对包子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阴影，好几年没碰过。

　　但是，时过境迁。
　　体内的寒毒压制住了那东西，他也渐渐习惯戴着冰晶锁生活，往日的喜好又浮出水面。
　　加上，面前是新入门的弟子，根本不晓得他年少时干的傻事。
　　顾寒衣心无挂碍，放任地吃光了一屉，“这是什么口味？”意犹未尽，他点了点另一个蒸屉。

　　“哦，是黑芝麻加了白糖馅儿的。”林怀恩拿不准他爱吃咸的还是甜的，干脆都做了。
　　舔了舔嘴角，顾寒衣毫不犹豫伸手又拿了一个。
　　桌上的菜都没动，配着菠菜豆腐汤，他一口气吃了六个包子。

　　肚里笑得开了锅，林怀恩得意地想，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看你还凶不凶了？

　　果然，吃饱喝足。
　　收拾完碗筷，就听这人漫不经心问道：“明朝轮到我去外门授课，你可愿意旁听？”
　　眼看他被奴役得心甘情愿，顾寒衣怀疑徒弟是不是忘记上山是来修仙的？

　　林怀恩狂喜，“愿意、愿意！”
　　开什么玩笑？他做梦都想听顾寒衣讲经论道。这人的修为极高，哪怕只是点拨两句，也比他一个人瞎琢磨要强。再者，顾寒衣愿意让他旁听，是不是意味着对他的折磨终于到头，开始要传授心法秘诀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做好饭，把水缸挑满、院子扫干净，确保挑不出刺儿来，一脸期待地守在门口。
　　院内的桃花，有灵力供养，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被高山间的风吹过，飘飘洒洒。
　　林怀恩在门口站了许久，肩上落了数片落英，如同红雪。

　　推开房门，顾寒衣不觉失笑，“程门立雪，我今日算是见着了。”
　　隔了两辈子，七日情缘镜外，林怀恩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温柔、不带一丝讥讽的笑容，不由呆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样的笑！
　　林怀恩心如鼓擂，心花怒放，说话都结巴，“我……嗯、咳咳……师尊，早膳做好了。”

　　桌上放着桃胶玉梨甜羹，四屉不同口味的包子，一碟凉拌青瓜，一碟笋尖炒肉。
　　顾寒衣很是赏脸，吃了大半，点评道，“豆沙包子太干，下次别做了。这个汤里放了什么？味道怪怪的。”

　　林怀恩咋舌，这么敏锐？他已经挑的是最清淡的灵草了。
　　“加了冰灵草。”
　　“你会做饵食？”顾寒衣很意外，灵草灵果做成菜肴，是为饵食。
　　除练气、丹药之外，服用饵食也可增益修为，只是功用太慢。灵草灵果，直接服下最是能保留元气，很少有修士会费心去料理。所以，就连他也只在仙台宴吃过两次。

　　“试着做的，不好吃，师尊莫怪。”
　　“好不好吃不打紧，最难的是食材与灵药调停得当。”顾寒衣莞尔。
　　他又笑了，好似梨花初绽，一点露水沾染蕊间，清新秀雅，林怀恩看得目不转睛，“徒儿可算调停得当了？”
　　调羹搅动碗中淡红色汤汁，“冰灵草味道偏涩，与这甜味不相合，灵性倒是一致。”

　　师徒二人难得一路，偕行下山。
　　林怀恩每天沿着这条路去挑水，往来弟子都眼熟，本想来打招呼，见到身旁的顾寒衣，立马躬身耸立，战战兢兢退到道旁。

　　“师尊，他们怎么都好像挺怕你的？”林怀恩没话找话。
　　顾寒衣横了他一眼，“你不怕我？”戒律堂堂主，执掌刑罚，挨过板子的学生见到他，就跟兔子见了鹰一样。
　　“师尊你这么好，为什么要怕？”
　　顾寒衣眯眼，“我哪里好了？”他自认有意打压，对林怀恩并不怎么样。

　　一早上看了两次镜中人的笑容，林怀恩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哪里都好。”
　　一没打算吃他，二没拿邪法给他练，三没有诬陷他玷污仙门女修，四没有打断他的四肢关在丹房，五没有逼他复述天地洪炉大法。
　　两辈子加起来，顾寒衣还真算得上是对他最好的师尊。

　　诧异地斜了徒弟一眼，顾寒衣不作声了。

　　到了宣讲大堂，弟子们满满登登坐了一屋子，人手一册《道心初解》，是离照门的入门教材。
　　林怀恩手里也有一本，他初略看过，都是些最基础的修道原理，大而化之，读了跟没读一样。
　　找了个边角的案桌坐下，抬头看着顾寒衣。
　　今天他穿了一身青衣，高挑匀称，好似一竿拔节的嫩竹子，风姿亭亭。
　　撑腮品鉴了半天，恍惚想起来听课的目的，赶紧回神端坐。

　　顾寒衣初步讲了修道的三大要诀，修心、练气、养元。“正心方可导气入体，心不正，则意不端，意不端，则心形不定，贸然导气，极易走火入魔……”
　　林怀恩在内心反驳，胡说，导气只与灵根相关，心正不正有什么要紧？
　　日后这些座下弟子们在外遇到了心怀邪戾、道法却高人一等的邪修，岂不是要埋怨顾寒衣误人子弟？

　　“因此，练气，最首要便是练心。我这话，并不是说练气之士，都是品行高洁之人，而是仙途漫长，练气只是最初级的一步，需有极强大的耐心和决心，方能成其根本，根本不牢，后天无从谈起。”
　　哦，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林怀恩抱胸点头，顾寒衣的所说的练心，乃是坚定心性、不为外物所扰的意思。
　　这一点，林怀恩也赞同，虽说他是天生灵脉绝佳，但他后天练气时的专心致志，八风不动，决胜大多数人。

　　顾寒衣扫视全场，林怀恩在最角落处坐着，神情专注。
　　“……除了练气养元之外，另有两门，也可增进修为，登途仙道，一为丹道，一为……”脸色变了变，哗哗翻过书页，“你们自己看。”
　　什么玩意儿？林怀恩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连双修两个字都不提的吗？之前外门讲习的女导师都没他这么遮掩，大大方方地把三种提升修为之法都讲了一遍，能进仙门的，多少有些涵养，又不会在课堂上起哄。
　　这人是不是太害臊了？

　　顾寒衣神色自若，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直接开始讲下一节，“所谓丹道，是以服下金丹作为提升修为的一种方式。丹药的炼制极为复杂，如无仙师引导，奉劝诸位不要尝试，丹毒入体，不易发现且无药可解。虽是快捷，但短处在于如若本身根基不佳，仅依靠服用外丹，非常容易形成依赖，导致无丹则修为不进。仙途艰难，越是到后期，越是难以进阶，如同逆水行舟，你我修道，最好是性命双修，内外丹道相辅相成……”
　　“长老，”一名弟子举手，“您说的金丹，跟筑基结丹的那个金丹是一回事吗？那我能直接吃别人体内练好的金丹吗？”
　　很好！同修，你已经半步踏入邪道！林怀恩托着腮、乜着眼，心里点评。

　　顾寒衣手指收紧，压着火气，“内丹与外丹，不能混为一团，就算你把别的修士体内金丹挖出来吃了，那也跟吃了一块肉没有区别，他的修为到不了你身上。”
　　课堂里响起一阵低笑声，提问的学生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坐下了。
　　林怀恩嘴角噙笑，内心暗暗回答那人的问题：生吃断不可取，但倒也不是没有吸收掉别人的修为的法子——他的天地洪炉大法，便能做到！

　　讲完了丹道，顾寒衣又理所当然地跳过了几十页关于双修的文章，直接开始讲修仙的几大境界。
　　“诸位刚刚入门，多是养气或养灵阶段，灵气在体内流转，增益后会扩张灵脉，灵脉扩张气海，导入体内的灵气更增，两相促进……”
　　终于听到要点，林怀恩屏气凝神，不肯错过一个字。
　　“若是增厚到一定程度，便可到达筑基阶段，此时能感受到体内有一团凝结成块，这便是金丹的起始……”

　　是了！是了！要的便是这个！林怀恩心中狂喜，他的体内确实开始凝结成气团，绕在丹田一块，他正疑惑不知该疏导灵气，还是任它继续凝结。
　　“结成金丹后，修士会进入另一个阶段，体内灵力大增，运转不竭，甚至可不吸取外界灵力，也能自我修炼，同时，外表不再老去，许多结成金丹的修士，结丹时年岁多大，之后躯体便一直维持在当时的状态……”
　　听到这里，众人一起抬头望向顾寒衣，他面若美玉，看着不过二十上下。
　　“顾仙师是什么时候结丹？”
　　“二十四。”顾寒衣颇有几分自得，堂下一片惊叹声起。
　　二十四岁，着实厉害！林怀恩叹服，如此年纪结丹的，八大仙门里也找不到几个，怪不得他傲气，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安静。”顾寒衣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戒尺，在讲台上敲了敲，“金丹之后，便是元婴，体内灵气充盈不绝，毫无凝滞，自成一脉，若能持续供给灵气，令丹田生成栗子大小一物，类似女子怀胎，内存先天元气，便是元婴……”
　　林怀恩听完了自己急于知道的部分，又开始分心。他灵脉特殊，气海无垠，一旦结丹，直接跳到金丹期封顶，稍微修炼便至元婴期，前生入魔后，都快到大乘了，没有听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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