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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纹黄袍
一段看似平静的日子,如同冰封的河面,底下却暗流汹涌。
这日,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带着一队禁军,如狼似虎地闯入燕北王府,声称接到密报,有人在王府内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圣上,并当场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搜出”一个扎满银针、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布偶。
府中上下顿时一片哗然,人人自危。
李危面色沉静,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他知道,巫蛊不过是借口,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果然,那大太监尖着嗓子,义正词严:“既然府上有人胆大包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为保王爷清白,咱家只好得罪,细细搜查一番了!”
不等李危回应,禁军便如潮水般散开,冲入各处殿宇翻查。温愫心中莫名一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一阵骚动从他居住的偏殿方向传来。一名禁军侍卫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裹,快步走出。
“公公!在……在温侧妃房内的箱笼暗格中,发现了这个!”
包裹被当众抖开——刹那间,满室皆静!
那赫然是一件绣工精湛、五爪金龙盘旋于云海之间的——龙袍。
温愫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看向那件龙袍,又惶然地看向李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他!他从未见过此物!这分明是栽赃!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他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李危会怎么做?为了自保,把他这个无足轻重的男妻推出去顶罪,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需动动嘴皮子,说这一切都是温愫这个罪臣之后怀恨在心,暗中缝制龙袍,意图不轨,与他燕北王毫无干系……那么,所有的罪名都会落在他一个人头上,万劫不复!
王爷……王爷一定会这么做的!在皇权和自身安危面前,他算什么?
“王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温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利颤抖,他抓住李危的衣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解释,“妾身从未见过此物!不知它为何会在妾身房中!王爷信我!求您信我!”
李危没有立刻看他,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件龙袍上,仿佛要将此物烧出一个窟窿。在众人或惊骇或怀疑的目光中,他竟上前一步,伸手将那龙袍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翻看,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忽然,他冷笑一声,将龙袍掷于那大太监脚下,声音冰寒刺骨:“公公请看这绣工,这云纹针法,乃是江南织造局顶尖绣娘‘雀舌针’的独门手艺,本王这府里,何时有这般能人了?再者,龙袍——私自缝制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哪个不要命的蠢货,会将它如此完整地藏在府中,等着人来搜?”
他字字铿锵,直指要害。这构陷,手段还是糙了些。
那大太监脸色变了几变,显然没料到李危如此镇定,还能一眼看出绣工破绽。但他奉的是死命令,岂会因此罢休?他尖声道:“王爷好眼力!不过,这龙袍确是从侧妃房中搜出,铁证如山!至于绣工来源,自有陛下圣裁!来人,将证物收起!即日起,燕北王与温侧妃禁足府中,无诏不得出入,静候陛下发落!”
禁军收起龙袍,如同潮水般退去。王府大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刀剑争鸣。
喧嚣散去,厅内一片死寂。
李危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转过身,看到温愫依旧伏在地上,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显然还未从巨大的惊吓和绝望中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俯身,伸手想将人捞起。
温愫却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解释,却又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李危的手臂顿在半空,心中蓦地一刺。
他不是生气,而是……失望。
他没想到,同床共枕这些时日,经历了岭南归来后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与温情,他在温愫心里,竟然依旧是那个可以随时将他弃如敝履、推出去顶罪的人。
可这失望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无奈和自责覆盖。
这又能怪谁呢?
是他自己,让温愫习惯了看他的脸色,习惯了为了活命而绞尽脑汁思考他的心思。是他亲手造就了这个局面。
一切根源,在于他。
想到这里,李危心中那点不快烟消云散。他不再犹豫,坚定地伸出手,穿过温愫的腋下,稍一用力,将那个轻飘飘、颤抖不止的身体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温愫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眼中满是惊惶未定。
李危抱着他,走向内室,将人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温愫依旧蜷缩着,不敢看他。
“怕什么?”李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本王若要推你出去顶罪,方才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温愫怔住,抬起泪眼看他。
李危抬手,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算不上温柔,眼神却异常深沉:“蠢东西,这摆明了是冲本王来的局。一件龙袍,还扳不倒我。”
他看着温愫依旧苍白的脸,心想,也罢。
禁足?
正好。
皇兄这招,倒是阴差阳错,给了他大把的时间。
之前总是来去匆匆,诸多算计,连好好说句话都像是偷来的。如今这四方庭院,与世隔绝,反倒成了最好的笼子——一个能让他把这受惊过度、总是惴惴不安的小鸟儿,好好安抚、重新养熟的笼子。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这几日该如何度过。是逼着他多吃些饭,把掉了的肉养回来?还是看着他逗弄雪团儿,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只是这样抱着,让他习惯自己的气息,不再因为一个触碰就吓得发抖?
至于皇兄那边……
他从不惧怕。
风暴已至,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怀里这只终于被他紧紧抱住,却仍在微微颤抖的鸟儿。他有的是耐心,让他慢慢停下颤抖,最终,只为他一人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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