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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护佑
谢琢以监丞身份和程序瑕疵为由,强行将刑部差役挡了回去,此事在国子监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谢监丞与沈桐之间究竟是何关系,竟能让他不惜得罪刑部侍郎也要出面维护。
沈桐自己也处于巨大的震惊和困惑之中。他本以为谢琢会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看着他这个“不知死活”的纨绔落入陷阱。可谢琢没有。他选择了保护他,用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
这非但没有让沈桐感到安心,反而让他更加不安。谢琢的每一步都透着深意,他看不透,猜不着。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却又不知其意图的感觉,比直面威胁更令人心悸。
刑部的人虽然暂时退去,但危机并未解除。王捕头离开时那阴鸷的眼神明确表示,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补办文书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刑部正式来拿人,谢琢恐怕也难以再次硬扛。
他必须尽快处理掉怀中的玉佩,或者……找到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当日下午,沈桐被谢琢传唤至值房。
值房内气氛凝滞。谢琢坐在书案后,并未像往常那样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沈桐站在下首,垂着头,心中忐忑。
“知道怕了?”良久,谢琢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沈桐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谢琢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陈府失窃,是怎么回事?”
沈桐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承认玉佩在自己手中,更不能提及那夜的窥探和纵火。他抬起头,迎上谢琢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荡而委屈:“学生不知!学生根本未曾靠近过陈府,更不知为何会惹上这等污名!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谢琢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谁会费尽心机,来陷害你一个……国子监的纨绔?”
他刻意在“纨绔”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提醒沈桐他自己的身份。
沈桐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依旧梗着脖子道:“学生不知!许是……许是学生往日行事张扬,得罪了什么人……”
“往日?”谢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逼视着他,“还是……近日?”
沈桐心头一跳,强撑着没有移开视线。
谢琢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靠回椅背,语气变得有些意味不明:“李崇明的玉佩,好看吗?”
轰——!
如同惊雷炸响,沈桐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他怎么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知道玉佩在自己手里!
看着沈桐瞬间失态的反应,谢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看来,我那‘玩火自焚’四个字,你是真的当作耳旁风了。”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不仅不收手,还敢将这等烫手山芋握在手里?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永定侯府太过安稳?”
“我……”沈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在谢琢面前,他仿佛永远是那个被看穿一切、无所遁形的稚子。
“东西呢?”谢琢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沈桐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残玉的轮廓清晰可辨。
谢琢的目光落在他护住胸口的手上,眼神微暗。
“交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沈桐死死地咬着下唇,内心激烈挣扎。交出玉佩,就等于交出了唯一的线索和可能的翻盘机会!可不交,谢琢会怎么做?他会亲自搜身吗?还是……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谢琢却忽然收回了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罢了。”
沈桐一愣。
“既然你执意要留着,那便留着吧。”谢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别再让我发现你拿着它,去做任何愚蠢的事情。”
他转回头,看着沈桐,眼神深邃如古井:“刑部那边,我会暂时压下。但陈明远不会善罢甘休,他背后的人,更不会。”
他站起身,走到沈桐面前,距离近得能让沈桐看清他眼底那抹冰冷的、却又复杂难辨的光芒。
“沈桐,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挡灾。”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记住,你欠我一次。”
说完,他不再看沈桐,径直走向门口。
“在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好奇和所谓的正义。否则,下次落在你身上的,就不会只是刑部的传唤了。”
门被轻轻关上,值房内只剩下沈桐一人,呆立原地,浑身冰冷。
谢琢的话,像一把把冰锥,刺入他的心脏。他保下了他,却又用最冷酷的方式,提醒着他的弱小和无能。
“欠我一次……”
沈桐缓缓抬起手,抚上怀中那枚冰冷的残玉。这枚玉佩,如今不仅牵连着李御史的冤情,更系着他沈桐的安危,以及……一份他不得不背负的人情。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谢琢之间的差距。那不仅仅是身份、能力上的差距,更是一种对世事洞察、对规则运用的云泥之别。
谢琢像是一个站在高处的弈者,冷静地布着局,而他,只是棋盘上一颗被动挣扎的棋子,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屈辱,混合着对谢琢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冲撞。
他紧紧攥住了那枚玉佩,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实力……
他需要实力!需要足以自保,足以窥探真相,足以……不再如此被动受制于人的实力!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中第一次燃起了超越恐惧和愤怒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谢琢,今日之“赐”,他日必当……
奉还!
而此刻,在值房之外,谢琢并未走远。他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庭院中萧瑟的冬景,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极复杂的微光。
护下沈桐,并非全然出于算计。在那小子倔强又带着惊惶的眼神里,他仿佛看到了某些……久远的东西。
只是,这潭水太深,太浊。将这尾尚且稚嫩、却带着一股不服输韧劲的小鱼强留在身边,是对是错?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想要夺取玉佩时,感受到的、来自对方胸膛的、急促而温热的心跳。
“麻烦。”他低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厌烦,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风卷起枯叶,在他脚边打着旋。
暗流汹涌,护佑之下,是更深的漩涡,还是……一线生机?
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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