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泔水缘
潮有信的手机上闪烁着白色光点。
秘书端来咖啡,祁刑颁坐在椅子里,同样看着电脑上闪烁着的白色光点。
“祁总,建筑材料已经谈妥,这是会议纲要,滨海新区的施工队已经开始进场打地基。”
小祁总的眼神没有离开电脑,抿了一口咖啡,觉得苦涩,皱着眉头:“嗯。”
“小祁总。”漂亮的女秘书穿着干练的职业装。
小祁总撑桌面,拉开一点距离,修长的双腿随意衬着,“坐。”
“坐?”小秘书眼光流波,娇气可人。
小祁总笑吟吟地看向她,搂住她的腰,问:“我今天喝咖啡,你今天喝的什么呀?”
秘书被盯得胆出点儿怯,有点羞,声音糯糯的:“中午了,同事点了奶茶上来。”
祁刑颁轻哼一声,秘书忙着解释。
小祁总埋在她的肩颈出,似有若无无聊似地吹着气,秘书含羞带怯低头,搂着他送上一个香吻,甘甜清爽。
蜜桃水儿味。
小祁总往更深处埋,埋在她的胸前。蜜桃水,蜜桃水,全是蜜桃水味,好闻极了,毫不吝啬地在她的胸前附上一个香吻。
梨嵘月畅通无阻地上来,直到门前被人卡了一道。
看着眼前聪明干练小女人模样的秘书,梨嵘月犯了难:“让我进去,这是你们祁总给的证,认得吗?”
“认得的,可现在是休息时间。小祁总这两天跑海滨的项目太忙了,喘口气的功夫。我们都等一等,醒来再说好吗?”
梨嵘月一下子都拿不准这秘书了,是包的小蜜吗,祁刑颁不至于把私事带到公司里来。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忠心耿耿的情人。八成,是喜欢爱慕的紧了。
梨嵘月一天这种大公司的正经班都没有上过。
但不妨碍她认定只要是女人和男人之间发生的,没什么不合理的。
倒真不是梨嵘月想耍威风,证件昨天放在兜里没拿下来过,她掏出结婚证。
“那这个认不认?”
小秘书惊呼一声,又捂上自己的嘴巴,磕磕巴巴地给放了行。
看到梨嵘月进来,祁刑颁倒是没想过,从椅子里站起来,忍不住挑了个眉:“查我岗?”
梨:“你说话没有来的恶心你知道吗?”
祁刑颁给她倒了一杯君山银针,梨嵘月一屁股坐下,没有理会递过来的小盏,拿起紫砂壶喝了两口,随即放下。
“找你算账。”
“我的账你随便查。算,就没必要了。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他把话说得亲昵宠溺,实际上陈律那有一份梨嵘月亲自签过的婚前协议。
梨嵘月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日理万机还有时间坑我两个小钱呢?”
现在想起大方打发小娟前夫的钱,就觉得火大,难得文雅一回却吃了大亏。
小祁总点了点头,“谁又允许你把我送你的手机转送的呢?”
他敛了敛嬉笑不恭的面色,眼神有些寒芒地盯着梨嵘月手里陌生的新款式手机。
梨嵘月还挂了挂件,一股小孩子气派。他没有太多苛责,梨嵘月却一股蹭蹭邪火直往上冒。
“所以你就给那个男人发了定位?你一开始准备监视我的定位?!”梨嵘月把茶壶里的水全倒到茶台里,她按捺下全泼到这个男人的脸上的冲动。
“又是谁告诉你的我不计较。但你的安全需要保障。”
小秘书听到里面乒呤乓啷的声音。
梨嵘月把他的宝贝茶壶摔了。
“躲远点,别碰到手。”祁刑颁扬手,他有点担心梨嵘月这样的马虎性格给自己扎了一手。
秘书也在心里想一定是那个无礼的女人,文质彬彬的小祁总和下面的人说话都和声和气的。祁总怎么能和那样的女人结婚?
“所以你想他绑走她,就像你当初绑走我一样,对吗?”
“宝贝,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小祁总尝试安抚她,那对夫妻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你只要不多管他们的闲事,随你怎么闹,好吗?”
“是我不管你就不插手了吗?单小帅顺走我的货你没指使?呵,如果我不被你捏着掌控,你会崩溃的,是吧。”
小祁总非常诚恳,好像在客观讲述一个事实,也尽量向对方提醒:“是的,我没有安全感。你知道的。”
他又地补了一句:“随便你怎么都可以。”
“不要想着离开我,更不要想着在红浪认识的那些蠢货。”
他摸了摸梨嵘月的耳朵:“你真心拿她们当朋友……家人?她们又领你的情吗。”
梨嵘月被盯的发毛,祁刑颁教小孩般的口吻和她说:“你最该关心的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实,你要为了她们和我闹那真是最不应该的。”
或许察觉自己的话重了,小祁总直接告诉梨嵘月,这毕竟是她最关心的事情,“滨海的房子就要建好了,我给你专门留在海边。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从公司大厦往外眺望,几乎能看见滨海新区填海造地的鸟瞰初貌。
祁刑颁看她安静下来,因为生气而跟着一起散落的发丝垂落下来。他又想起第一次初见她的模样。
盛夏。
梨嵘月帮小兰爷爷一起帮忙搬货,赤色的光面珍珠耳坠点在这个女人的耳垂上。
十几岁的祁刑颁矜骄地从车后座下来透气,开车的下人出去抽个烟,再上来就把坐在后座的小少爷忘了。开着车就走了。
后来虽说找回来了,下人也被痛批一顿,但并没有因为弄丢祁家最小的少爷,而丢了这份本该贴身谨慎的工作,于是抽着烟感慨:“你说这祁家人心就是好。”
另一个开车的分火也抽一支,神秘地说:“那是因为……有风声说这小少爷不是祁家人!”
他压低嗓音,“你以为不然能轮到我们送去做亲子鉴定。祁家哪所私人医院不行?老爷当时在外面,就想着带过去给老爷看一眼,要是顺眼,不是种留下来当个养子养也成,啧。个中原因啊……不是你我两个能摸得清的。”
原先吃这个大瓜的不免震惊:“那你说,他不是,我们下人跟着他不也遭人排扁?怪不得呢。”
知内情的这人烟抽得慢了点,碾了碾蒂,心里有点嫉妒,连带着语气也有点阴阳怪气,“啧啧,做过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王牌少爷。嘿,苗对插哪块田,甭管,都是金枝玉叶。”
他说祁刑颁的妈妈妓女。
十岁刚冒头的祁刑颁坐在卖铺阶梯上,就在司机弄丢他的加油站附近的小破卖铺,梨嵘月一开始以为是避暑的,打量他穿成这样又觉得不像。
那小孩叫住她:“喂,我要喝水。”
梨嵘月抽了一瓶水给他。
结果小孩哇一口呸出来:“泔水!泔水!!我要喝斐济的!”
什么飞机的?要不要喝月球的!梨嵘月瞪他。
小孩把矿泉水泼了一地,小兰爷爷忍不住上来动手动脚,好好的水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梨嵘月不客气地说:“不好喝也得交钱。”
祁刑颁看着气势汹汹的爷爷,咄咄逼人的女人,他认为质检不过关的泔水。知道这是遇到黑店了。
他负气扭头,尽量用鼻子看人,就像他那个一年只见一次面的父亲一样的做派:“我马上叫人送钱来,你们给我等着!”
梨嵘月听着这小脑残霸总气派,心想其实就只是一瓶水钱而已。
如果不是提前打了电话,祁刑颁也不会去要水,气定神闲坚信他们一定会在十分钟内赶过来。
可惜他不知道,他联系上宅子里的总管家,一来二去一层层往下通知到那俩傻缺,再加上中间有心之人,等到他们赶来的时候已经摸黑了。
他就这样一直在那坐着等,一开始板直的小身躯因为不堪重负暴热天气而弯了下去。
这小孩装模作样似乎在等人,梨嵘月的货搬了一半,也没看到有什么人来,看着他穿的紧邦邦的小西装,怕他中暑还要送去医院。
梨嵘月伸手帮他脱了,他叫着:“坏女人!这是要见我爸爸的!”
梨嵘月没管他在叽里咕噜什么,只知道现在这世上哪还有这么粗心的大人。
夹子撑开透明门帘,徐徐凉风从小卖铺沁出,小男孩终于不叫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开始注意到梨嵘月的塑料珍珠耳坠。
假货,哼。
现在风吹的他竟有功夫看出别的花样。蝉鸣在树上叫得厉害,这个女人一趟一趟的,比他家下人做的活还要重,摇晃的耳坠像是燥热的夏天浓郁绿木枝条上,点缀了朱红的花萼。
在小祁刑颁眼里就觉得是长在灌木丛的树莓,而他又喜欢吃树莓。
他讨厌这个女人问他要钱,让他难堪,于是小声嘟囔:“穿假货的下人。”
“小姑娘你再不走,我们今天搬完货可要关门了!”梨嵘月打眼一瞧,早发现他是女孩了。
小男孩被说得窘迫,眉毛一横:“谁说我是女孩!”
梨嵘月笑了,“你呀!你不是小女孩你是什么?”不是说剪了短发就是男生的,何况她是当妈的,还有个女儿,能分不出来吗。
小男孩头一次没有反驳,他才不想告诉下人这些呢。
梨嵘月再搬最后一趟就清点结束,累得喘气身体吁吁起伏,倾落的汗珠闪亮透明,像是夏日荷花的珠缀,等着落进池塘里,晃荡得人心烦。
直到有人擦掉了那珠缀,潮有信面色看上去很不善,凶巴巴地把浸湿的毛巾往梨嵘月脖颈上挂,小大人模样擦了又擦。
小男孩不耐烦地“啧”,潮有信更小心眼地斜睨他。
晚霞已至,小卖铺在橙黄的余韵中搬出桌椅板凳,准备凉快凉快吃饭。小祁刑颁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小兰爷爷骂着:“装模作样什么!不吃就饿死!”
梨嵘月跟着损:“小女孩面皮薄,多请两回就成了。”
梨说话,他才有动静,扒到桌子前开始大块朵颐,桌上大人叽里呱啦问了他一堆,他都难得好教养地应了。梨嵘月说得开心,饭后嚷着潮有信把去大商场买的一盒头绳分他点。
“我不要!”潮和祁同时说。
梨嵘月和潮说大方点,和祁说头发张长就可以扎了,小女孩哪有不留长发的。
祁刑颁踩在板凳上吃冰棍,说:“我要你的耳坠!”
潮有信急了:“不许不许!”
梨嵘月看着小女孩急叫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只是假的而已,哪里这么值钱。
所以在小祁凑到她耳边说:“我以后长大了也要留耳钉,你就把你的耳坠给我吧!我和你一样漂亮!”最后更小声补了一句:“漂亮的小女孩。”
梨嵘月掩着,在潮有信看不见的地方给他了。
直到深夜,那俩司机才来,一边骂一边弄,嘴里的烟一不留神就吐到了小孩脸上,梨嵘月不高兴,司机把小祁从床上捞起来,一路上抱回车里。
当时小祁眼睛迷迷瞪瞪,瞬间就醒了,眨巴着大眼睛有点不舍得看向梨嵘月,最后还是自己乖乖地穿上了小西装。
梨嵘月说睡衣穿走没关系的,小祁顿了一下。潮有信说有关系,他又把西装扣子扣紧了。
挥着小手说:“拜拜!”梨嵘月没听到的是,潮有信看出来了,还轻轻地跟了一句。
“拜拜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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