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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庭姨端着粥进来,察觉气氛有些古怪,笑眯眯打圆场:“啊呀,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民以食为天,吃饭最重要。”
程安篱甩甩头,重新堆起笑:“庭姨,给我吧。”
她接过碗,粥还有点烫,用勺子搅一搅,自然地舀起一勺递到江牧乔嘴边。
他皱眉:“阿篱,别这样。”
她不敢和他犟,妥协道:“好啦,那你自己吃。”
江牧乔双臂用力将身子撑起来一些,接过碗放在床头柜上,说:“牧青,你们先出去,我和阿篱单独谈谈。”
江牧青还算讲义气,腆着脸说情:“大哥,你别动气啊!也别怪安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先滚蛋,回头再来负荆请罪啊。”
江牧乔不答,只睨他一眼,他赶紧闭嘴,缩着脖子溜了,给程安篱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门“咔哒”合上,房里只剩两个人,四目相对。
“阿篱。”他轻唤。
“嗯,我在听。”
江牧乔眸色深深,声音却清浅:“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如今前来意欲为何。可人都是会变的,我们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明白吗?”
程安篱有些慌乱,以前最爱他云卷云舒的神色,现在却怕他用这样的态度赶她走。她连忙说:“我们仍然相爱,还不够吗?”
听见这话,他目光一软,转而立刻错开视线,黯然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又是这样,只知道一味后退撇清关系。
她语气有些冲:“那你为什么还要管我过得好不好?”
他没回答,只是定定看她。
他瞳色很深,安静看人的时候眼底好似一潭幽暗的湖水,波光微漾,却不知起因,让人忍不住想要探个究竟。
此刻他就这样看着她,沉静的,带着疼惜和无奈。
半晌,他淡淡启唇:“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死鸭子嘴硬。
程安篱恼火:“好,既然如此,过得好不好是我说了算,凭什么由你来定?”
“是,我确实知道了真相,也因此而极心疼你,可我也依然爱你啊,甚至更甚从前。若是你非要将爱意当作怜悯,那不仅是看轻了自己,也轻贱了我。”
大小姐脾气上来,她口不择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应该把我让给牧青,因为他知根知底,英俊帅气,比我自己去外面找来的阿猫阿狗合适一万倍,况且他还有一个比你康健的身体,是不是?你怕你身体拖累我,甚至,无法陪我终老,是不是?”
“江牧乔,天底下就你一个圣人?我们活该接受你的恩惠,只能感恩戴德?嗯?”
江牧乔被这番话震住了。小家伙一如从前的直率,还越发懂得拿捏七寸了,句句有力,字字戳心,他快要招架不住。
“阿篱,咳咳…咳咳咳,你何必…说这些孩子话来激我。”他被她呛得又急急咳嗽起来,修长的手指拢在唇边,指尖泛着青白。
好容易压下喉间的痒意,他呼吸凌乱着深喘几下,才断续着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没可能了。”
程安篱蓦地怔住,好似正在经历一场寂静的雪崩,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片片轻盈的雪花飘落在心上,而后悄无声息的,压垮了一整颗心脏。
良久,她缓缓吐气,眼神笃定:“江牧乔,你就犟。你太高看我,不会有别人的。”
二十年前就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肺腑间依旧闷痛难耐,江牧乔体力告急,他不再争辩,卸了力气软倒在靠枕上,掌根虚虚按住胸口,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时不时轻咳,有些气喘。
程安篱忽然心疼得不行,好像自己也要呼吸困难,看着他孱弱无力的样子,什么对错,什么道理,不重要了。
她倾身够到床边的温水,托起他伶仃冰凉的手腕,将水杯放入他手中,软了语调:“牧乔,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来气你。你还病着,我们不要吵架,可你也不能视而不见,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这是事实。”
“无论如何,答应我,好好养身体,多爱自己一点,好吗?”
他抬眼看她,怜惜的,然后缓缓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她起身,抬手,近在咫尺的熟悉眉眼,天知道她多么想要触碰。
他的目光追随她动作,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她指尖一敛,还是算了,转身拉门出去。
门口偷听墙角的人毫无防备,差点跌进来。
程安篱没心情,撇了一眼径直往外走。
江牧青咋咋乎呼掩饰尴尬:“诶,安安,要走啊,我送…”
“不许送,我自己有腿会走。”
…二少爷好生无辜,又被凶了。
从医院出来,几个中学生经过,闹着笑着,谈论着今天的天气,补习班的课,中午吃什么。
少年果真不知愁滋味啊,程安篱感慨着,吸吸鼻子,压下心底那股弥漫的酸涩,跟着他们走入烈日。
病房里。
“大哥,你这是何苦呢,安安有多爱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你知道的。”江牧青诚恳劝道。
看着缺心眼的乐天派弟弟,江牧乔无奈叹气:“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这么自私。阿篱还年轻,有能力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牧青,纵使不是你,也不会是我,我…已无法陪她。”
江牧青心里酸涩难忍,他哑声:“大哥…”
江牧乔无意再谈,轻咳着低声说:“咳咳,我累了,叫小林进来吧。”
小林过来,一看就知道人是真的累了,闭着眼靠在枕上,嘴唇白得几乎和枕头一个颜色,额角被虚汗浸湿,手臂横在腹间,指尖轻颤,想来错过了饭点,胃也不舒服。
他问:“牧乔,我把粥热一热,多少吃一点?”
江牧乔确实在忍受胃里的抽痛,他半抬眼皮,打量那碗被遗弃的冷粥,表面已经凝了一层膜,卖相不好,并不是出自庭姨之手,更不可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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