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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卢敏敏大笑起来，狂浪的笑声在此刻落入姜妍的耳朵里，尖利无比：“哈哈哈，人证物证具在，我看你怎么抵赖！小偷！小偷小偷小偷！你就是小偷！”
她说罢，正要去捡地上的钱包。
“别动！”姜妍耳膜嗡鸣，本能比理智先做出行动，“谁也不要碰。”
“你还要耍什么花样？”卢敏敏嗤笑，刚弯下腰，一条纤细的手臂就挡在了身前。
“先听她的，”乔梦宁不知何时靠近风暴中心，“没觉得很奇怪吗，700分的脑子，真想偷东西，难道蠢到销赃销在自己包里？”
姜妍缓缓升起眼睑，血丝和睫毛在那一小片肌理上交相错乱，书写着，红与黑。
她看向这些人里，唯一帮她说话的，乔梦宁。
竟然是乔梦宁。
“让你失望了，”姜妍深觉讽刺，便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我居然，没那么蠢。”
乔梦宁被冰凉的语气扎到，下颌微微收紧：“两码事。我觉得你鬼祟是事实，但这处理脏物的手段太低级，不像你。”
适时，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打开前门：“同学们好，我们是华南社区派出所的民警。刚才是谁报的警？具体什么情况，先说一下。”
乔梦宁举起手：“警官，我是班长，刚刚是我报的警。是这样的……”
姜妍不再说话，血液一股一股地泵送着氧气，她却还是觉得眩晕。
斑驳的光点侵蚀视线，连带着乔梦宁的复述、警察的询问和同学的议论都变得渺远。
她一点一点陷落着。
没有监控，没有证人，她要怎么还自己清白？
啊……答案，答案……答案在哪里呢？
“阿妍，喂！”
好吵……
“又来了？姜妍，呼吸！”霍嘉野手臂一环，几乎是用挟持的力道将她从地上带起，一只手用力地按在她冷汗涔涔的后颈上，“姜妍，看着我！”
姜妍努力地转动着眼珠，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可眼前好似生出了一层油腻的薄膜，使画面却无可挽回地褪色着。
慢慢的，恢弘而鲜艳的景象竟从这层薄膜之下渗透出来——
恭喜中奖！你获得了一个超超超超超级大礼包！
当即限量最新，粉色漆皮！
什么什么？你说这是“惊天冤案”，幸运的姜妍同学对此毫不知情？
太棒啦，快点击下方二维码，帮帮她吧！
看！是黑客的身影！
有了她的帮助，伟大的守羊人来到花园，这里长满了说谎的圣果，一定能帮到公主殿下！
可怜的羔羊啊，向神祈祷吧，神会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不要许愿让自己消失哦。
砰！
硕大无比的漆皮包降临在花园上方，果树纷纷向它吐去绿色的血液。
灾厄侵袭，请精灵们团结起来，终结毁灭！
粘稠的汁水溅射在漆皮上，没有留下痕迹。
真是神奇的材质啊！
真是神奇的材质啊！
真是神奇的材质啊！
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真是神奇的材质啊！
“真是……神奇的……”姜妍眼皮剧烈颤抖，皮肤如同炸裂般蔓上缺氧的红，“材质……”
霍嘉野将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稳稳托住她，另一只手覆上她几乎失温的指尖：“你说什么？”
她推开他，缓缓地、缓缓地站直身体，柔软的细发被汗浸湿，凌乱地缠绕在脸上，好似肮脏的水草。
乔梦宁专心地和警官说着前因后果，目光突然抓住丧尸一般走来的少女，吓得惊叫：“啊、你、你——”
“指纹……”姜妍一点一点抬起那张羔羊般纯洁而罪恶的脸，“上面，很有可能，会有偷窃者的指纹。”
乔梦宁顿时意识到什么，两名警察也反应过来，对这名突然出现的同学投去欣赏之色。
“上午，你擦拭它，就是因为光面漆皮的材质很特殊，随便一碰就会留下印记。而在你擦干净以后，到现在，只有一个人碰过它——”
“那个小偷。”
“同学，你这个思路很清晰！”其中一名警察拿出证物袋，戴着手套将漆皮包放了进去，“放心，技术队会处理的。”
有了关键信息，警方的流程迅速走完，教室门刚一关上，压抑的哗然便骤然炸开。
姜妍撑着疲软的身体，向后排走去。
“干什么！”
视线上移，是先前同她呛声的、满头冷汗的男同学。
“闹得这么大，”姜妍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你很害怕吧……”
“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你偷钱！”他像被踩了尾巴，猛地弹起。
姜妍牵了牵嘴角，终究没力气做出完整的表情，于是惨白的脸上只剩耗尽了情绪的空白。
“你明白吗，”她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真实的怜悯，“一旦查清楚，你的罪名不是偷窃，而是诬告陷害……你会坐牢的。”
肇事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漆皮包的表面，没有沾染指纹。
于是起伏的胸腔恢复平静，他一言不发。
在旁的霍嘉野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从后揽住少女的肩：“阿妍，够了，我们回家。睡一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妍没有挣脱，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他。
那眼神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委屈，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失望。
“家，”她重复着这个字，像在品尝一颗早已变质的水果，“那个地方，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我今天，就是打算搬走的。”
霍嘉野狠狠怔住，随即语气中都带上火气：“姜妍，不要闹了，现在还不够难看吗？你明明就是发病了，知不知道你真的让我感觉很陌生！”
“我很清醒。”
姜妍缓缓抬起眼，柔软而纤长的睫毛不再像轻盈的蝴蝶，而好似雏鸟的羽翼。
“去问问你母亲——”
“我和你，和霍家，早就两不相欠了。”
霍嘉野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秒，一股被彻底冒犯的怒火直冲头顶——她怎么敢？怎么敢用这种清算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你……再说一次？”
姜妍不再分给他眼神，径直回到自己座位，才发现周围安静得可怕。
霍嘉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妍，我们之间那八年，是你一句‘两清’就能划掉的？今天你不解释，将来别、求、我。”
在全班凝固的注视中，她接过李志豪递来的健身包。
“我向你保证。”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连语速也同平常一般，慢而笃定，“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有一件事求你。”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像是永远不会反悔。
……
姜妍到家的时候，保洁阿姨正好铺完床单。
“哎唷，小姑娘回来得正好，被罩刚刚好干了，得亏今天是晴天喔。”上了年岁的女人笑起来让姜妍想起妈妈，“房间我给你打扫得很干净的啦，侬kiki。”
阿姨说着说着，本地口音就冒了出来。
姜妍怔怔地看向她，忽然觉得眼睛很胀。
“小姑娘？你这脸色不得了，要去医院伐啦？”
“不用，谢谢阿姨。”姜妍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就是想家了。”
“哎，是，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六七岁，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啊。”或许是觉得亲切，女人脱下手套摸了摸她的头，长着薄茧的指尖触感厚重，“受委屈了吧？”
姜妍抿唇，没忍住轻轻闭上眼睛。
是啊，她是为了妈妈，一切都是为了有一个家。
所以一切都会值得。
“好好照顾自己唷。”女人寒暄几句，还是离开了。
但感受到陌生人的细微善意，姜妍的脸上渐渐恢复几分血色。
她在平台上结好款，怔愣着，又打赏三十元。
有一年冬天，妈妈就是为了三十元，在天寒地冻的水里泡了一个小时。
做完这些，心里那道深不见底的血洞似乎被新生的血肉填补着。
想了想，她拨通一个号码。
“喂？”
“是我，我是姜妍。”
“……”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
她没挂，她也没有。
很久，又有人说话：“你现在有好好吃药吗？”
仅一句话，姜妍的鼻子就酸到发痛。
“黄医生，我已经离开霍家了，我不受她们监视了，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她像是一个摔疼了的小孩，终于找到消失的怀抱，说着说着感到汹涌的疼痛和自怜，“继续和你预约……”
“茜茜啊……”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我已经不在S市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你长成大人了，是吗？我真为你骄傲。”
姜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所有的字词都在哽咽中变得绵软。
“真好，你会哭了。”那道冷淡的女声揉进了几分温柔，“茜茜，没有我，你也长得很好了。”
姜妍的心脏骤然收紧，像一根被拉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弦。
“你要挂电话了，对不对？”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又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是的，茜茜，我们不应该再联系的。”
“可是，可是……”
“你和我许过愿的，记得吗？茜茜一定能获得幸福，因为她是一名公主，她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女人的声音冷静得如同遥远星系回响而来的电波，带着非人的、无机质式的稳定。
“那么我们联不联系，也就不重要了。拥抱你的新生吧，好吗，茜茜？”
“……”
就在那道声音彻底消失前，带着鼻音的回应传递到对面——
“好。再见……再见……黄医生，姐姐，再见。”
“再见，勇敢的公主殿下。”女人的声音沉闷，却沾染了些微笑意，“我会永远为你骄傲的，永远。”
“嘟……嘟……嘟……”
姜妍脱力地倒向床面，柔软的被单包裹住她的陷落，传来芬芳的薰衣草味。
时间在空中忽然清晰起来，奔腾地流过她的身边，过去和未来同时在此刻交汇。
“茜茜，不要为离别停留，要去看那些重要的人和事。”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你妈妈的事不用担心。”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会保护你。”
“茜……阿妍啊，妈拖累了你，你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妈愿意，妈活够了……”
姜妍双眼紧闭，压出深深的皱痕，声音却不断变换着。
毫无意义的喉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如同野兽嘶吼，直到她听见自己说——
“感谢【用户145032771】粉丝灯牌20级，天呐，我也有满级的粉丝了。”
她缓缓睁开眼，冷汗湿黏地在锁骨处汇成一点水珠。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却好似被放入了生命的星火。
“你一定要向我许愿。”她说着，缓缓坐了起来。
苍白的指尖划过屏幕，熟悉的页面弹出，才发现置顶的人正好在线。
姜妍动作比思考更快，刹那间，她点开对方的主页。
IP：S市。
为、为什么不是京市？不是一直都是京市吗？
什么时候……
姜妍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颤抖而僵硬的指节微动。
……
“嗯？嗯？？好家伙！！”蒋青操作的手一顿。
他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老板！！！老板！！！
你那个收益为0还长期贴钱的S级战略项目……
有进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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