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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疑
周一清晨，顺着人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陈玉便听到教室里嘈杂的喧闹，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看见靠在门口，抱胸低头的王睿。
“王睿，你站这干啥呢？”
王睿看着他，紧缩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他又用一种郑重其事的严肃姿态，指着靠窗的走廊：
“陈玉，我们去那边聊。”
陈玉瞥向班内，李晓梦正和孟思贤聊得火热，指尖不停转着笔，还时不时用脚撑着桌下的横梁，将椅子弄得上下吱呀作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廊上，王睿开门见山：“陈玉，昨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晚上问我李晓梦的事，我还莫名其妙，后来，李晓梦也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下午跟我聊了什么。”
陈玉的心不由得一震，他吞了口唾沫：“你…怎么说？”
王睿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迟钝，我跟她说，我问了你的伤，还有实验之类的事。”
陈玉紧绷的双肩放松了许多，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气说：“那就好…”
“陈玉…”
王睿双手搭在他的双肩，凝视着他，那严肃的表情，是他在王睿身上从未见过的，“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王睿认真的眼神，陈玉没有隐瞒，他将昨天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猜测，都吐了出来，说完，他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少了几分。
王睿听完，盯着窗外的风景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这是在逃避。”
”我知道，但是…”
王睿苦笑着摇头：“陈玉，”
他看向陈玉，眼神中只有满满的无力：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只能给你建议，”
他深吸一口气，
“若你已心有所属，那就不要让她等太久…李晓梦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
陈玉的心不在焉持续了一整个上午，他的目光不时瞥向李晓梦，有时发现她也在看自己，陈默下意识地挪开视线。
而他的思绪，始终围绕在蔚颖的病上。
下课铃响，众人一哄而散，陈玉也想趁着人群溜出去。
“陈玉。”李晓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脚步，他回头，李晓梦正端着两份饭盒站在原地，“老是啃面包也不好，今天早上，我特地给你也做了一份。”
李晓梦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陈玉本想逃避，但想到王睿清晨说的话…
“啊…好…”
陈玉发现手掌已恢复的差不多，便将两张课桌拼在一起。
他原本是打算用后排王睿的，但李晓梦却坚持要用她自己的。
饭盒还留有余温，里面尽是些陈玉爱吃的菜，在李晓梦期待的目光中，他将一只剥好的白虾送入口中。
“怎么样？”
“嗯，很好吃。”陈玉不敢对上李晓梦的视线，只能埋头干饭。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晓梦才提筷：“那就好，我还担心我做的饭，不合你的口味呢。”
李晓梦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最近遇到的趣事。
这次，陈玉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哦”或是“嗯”敷衍，而是换成了“这样啊”，“那挺厉害”的更“饱满”的词回应。
当李晓梦聊起未来的打算时，陈玉抬起了头。
“陈玉，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绘画吗？”
陈玉回答热爱。
李晓梦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我收到梦寐以求的艺术大学的提前招生书。”
陈玉瞪大眼，放下筷子：“那不挺好的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们要我寄过去一幅最近的画，我寄过去，他们却说我的画“空荡荡”的。”李晓梦也放下了筷子。
“空荡荡？什么意思，你的画不是挺好的吗？”
“我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说，如果下一幅画还是有问题的话，就不予录取了…”李晓梦抬眸，“所以，我才需要你那双能看透本质的眼睛。”
陈玉清晰的意识到，眼前少女的话语中不止有那份特殊的、自己无法回应的情感，还存在着，对梦想的无限追求。
陈玉决定将这两份感情分开对待，一方面，他想运用自己独特的洞察眼光，给李晓梦指出最尖锐的问题；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因为这次指导，让李晓梦再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幻想。
画室的光线充足，不必再开灯，李晓梦将画纸夹在画板上，对着柜子上的某个石膏头像开始作画，陈默则就着桌上的参考书，给予着“最低限度”的指点。
“陈玉，”李晓梦在画完一幅后，扭过头，“你也画一张吧。”
“我？”陈玉一愣，他没想到李晓梦会这么说。
“嗯，”李晓梦点点头，“也许你的画，跟我就不一样。”
李晓梦的意思，应该是说，两个画风不一样的画师，让他们互相指导，可能会适得其反，陈玉这样想。
“好。”
李晓梦让开座位，但陈玉则是另开一幅画板，李晓梦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凳子默默搬到陈玉旁边坐下。
陈玉避免一切可能的肢体接触，在这样扭曲的作画环境中，他完成了一幅线条粗糙，光影错误的画。
陈玉挠头：“不好意思，太久没画了。”
李晓梦指着画中的人物道：“你看，你的画虽然…额，粗糙，但有神，而我的画则空荡荡的，你是怎么画的？”
“就是这样…”陈玉准备拿笔，却被李晓梦阻止。
”你握着我的手，来画，好吗？”
陈玉骑虎难下，这种东西，不是口说就能理解的，但要握着李晓梦的手…
这时，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蔚颖，她手上拿着几沓厚厚的纸。
陈玉走到门口，看着她，有些无奈：“你怎么来了？”
蔚颖将那几沓纸递给他，语气平静：“这是昨天实验的报告，你先看一下，时间很紧，我就不带你再总结了。”
陈玉随意翻了几页，上面都是蔚颖手写的娟秀字迹：“嗨，”
陈玉笑着，
“这种事你交给王睿去做不就好了。”
蔚颖没有回应，她眼睫微垂，看着他的手：“你的手…好些了吗？”
“当然了！现在已经收放自如了。”陈玉说着，左手不断在握拳，伸展之间切换。
蔚颖的手指轻柔的拂过他的手心，莞尔一笑：“那就好。”
手心的冰凉直达内心深处，但陈玉却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那我先走了，下午见。”蔚颖说着，向画室内看过来的李晓梦微微颔首。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陈玉才笑着回到画室。
”陈玉，关于刚才我们聊的…”李晓梦的声音微弱。
陈玉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报告，笑着挠头：“那个，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午休就要结束了，要不，下次再说吧。”
”这样啊…”李晓梦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画笔，默默收进笔袋，“知道了…”
下午本是数学和物理，但因数学老师临时有事，便改成了两节物理，郑老师则直接来了次考试，陈玉很快写完交卷，直接在桌上看完了蔚颖的报告，下课铃一响，他便冲向物理教室。
训练进展依旧，张扬负责快速解决前期公式化的理论数据，陈玉和蔚颖则是非常规的“奇招”，而王睿进步更是迅速，他已经可以听到蔚颖的指令就能开始初步操作，而不是一味地寻求陈默的“翻译”。
今日的训练已近尾声，蔚颖站在前面总结，说到关键步骤时，她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讲解，而是将手里握着的报告塞给陈玉：“现在是关键步骤了，你来讲一下。”
不等他反应，蔚颖便快步走到后排，他站在前面，看着蔚颖从那个熟悉的药盒中倒出两片药服水吞下，一个陈玉幻想着的美好场景被彻底打碎，那个被他暂时掩埋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
深夜，陈玉躲在被窝里，手里拿着从陈晓那借来的智能手机，在浏览器上不停地搜索着。
他反复回忆着下午的场景，虽然还是看不清药盒上的药名，但他记录到了，从那药盒中倒出来的红色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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