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他？

　　很安静，整间病房没有一点声音。

　　要命的寂静让他很是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咚咚咚”越跳越快，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吓得沐钰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求它别跳这么快，要是被“鬼”听见了怎么办？

　　他一紧张就容易胡思乱想：那个“鬼”，它进来了没有？现在是不是就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要是真的闹鬼，那还不如让变态杀人狂跟踪自己呢！至少是活生生的人，是可以被抓起来的！

　　为什么这间病房只住着他一个人啊？！
　　甄仁能负担得起单人病房的费用吗？他是不是要搬很多砖才能把这笔钱挣回来？

　　不对不对，所以“鬼”到底进来了没有哇？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不要吓唬他好不好？！

　　沐钰容几乎要哭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什么碰了一下，从外面！

　　“哇啊啊啊！！！“他“哇”地一声大吼出来，手脚并用在被子里胡乱挥舞，“妖魔鬼怪快走开！我不怕你！我、我叫我哥哥来打你呜呜呜……”

　　“小容，是我。”

　　被子被掀开，甄仁单手领着饭盒，另一只手提着被角，担忧地看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呜……哥哥……”看清来人，沐钰容猛地扑上去，双手双脚像八爪鱼似的缠住甄仁的身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甄仁……有鬼呜呜呜……”

　　“不怕。”甄仁把饭盒放在一边，托着人的屁股稳稳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怕，我在。”

　　沐钰容抽噎着，等他情绪完全稳定下来，甄仁说：“吃饭吗？天冷，粥要凉了。”

　　“唔。”沐钰容在他胸口蹭掉眼泪，双手仍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开，只看着他拿过饭盒打开，然后递过来给自己。

　　沐钰容两只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抬起来瞪他。
　　坏蛋！为什么不喂他？
　　他现在可是病号！

　　甄仁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豫一会才拿起勺子在里面搅了搅，又仔细地吹了吹，递到沐钰容嘴边喂他：“张嘴。”

　　“哼。”沐钰容这才满意，张嘴含住勺子。
　　一口下去，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粥味道不太对。

　　不是难吃，但和甄仁平时做给他的口味不太一样。
　　这个味道更偏淡。

　　甄仁知道自己喜欢吃甜的，虽然总会念叨，但最终都会为了让他满意而多加一点糖，只是会在晚上盯着他好好刷牙。

　　“甄仁。”沐钰容咽下一口，抬头问，“今天的粥不是你做的吧？”

　　甄仁似乎愣了一下，勺子悬在半空中停下，他反问道：“尝出什么了？”

　　“味道不一样。”沐钰容眨眨眼，露出一个“被我发现了吧”的了然笑容，“是哥哥在外面买的吧？”

　　“……嗯。”甄仁的视线落在粥上，嘴角似乎偷偷上扬了点。他放下勺子，打算把饭盒放回一边的小桌子上，“不喜欢就不吃了。”

　　“没有，味道还可以。”沐钰容实在是饿了，用脑袋拱了拱甄仁的胸，“快点喂我，我好饿～”

　　甄仁只好一口一口耐心喂他，等他吃完，又抽张纸巾，把他的嘴角仔细擦干净：“吃饱了？”

　　“嗯！好饱。”沐钰容满足地喟叹一声，顺势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吃得撑了的肚子上，“你给我揉揉嘛～”

　　甄仁的手僵了一瞬，他似乎下意识想要往门口看去，却在沐钰容疑惑的眼神看过来时硬生生止住动作：“我给你揉揉。”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沐钰容胃部，慢慢打转。

　　“嗯……”沐钰容这才满意地眯眼享受，在他怀里舒舒坦坦地打了个哈欠。

　　真好，一辈子都要这样……
　　和哥哥在一起。

　　“啊！”他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甄仁，你有没有帮我给瑶姐请假？”

　　“请了，她让你好好休息。”

　　“哦。”沐钰容再次倒下。
　　请假了就好。

　　可是甄仁现在在照顾他，是不是也请假了？
　　哥哥又为自己耽误工作了……
　　他真的好没用，但他离不开甄仁，也是真的好害怕……

　　沐钰容心情低落下来，他伸手抓住甄仁还在为他揉肚子的手：“我没事了，甄仁。”

　　“嗯。”甄仁停手。

　　“你累吗？”沐钰容看着甄仁把自己重新放回病床上，扬起小脸看他，“要不要一起睡一觉？”

　　甄仁摇头，抬手帮他掖好被子，又拍拍他的脑袋：“我去找医生问问注意事项。”

　　他转身正要走，衣角却被人轻轻扯住。
　　甄仁回过头，不出所料对上沐钰容那双湿漉漉又可怜巴巴的眼睛，他无声叹了口气，温热的手掌搭在那只拽住他的手上：“乖。”

　　“能不能不走？”沐钰容不肯松手，瘪嘴看他，“甄仁，我不想一个人。”

　　“没事的。”甄仁语气放得极轻，却不容抗拒。他一根一根掰开沐钰容的手指，又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捏捏作为安抚，“会回来的。”

　　“……”
　　沐钰容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手塞进被子里，一点都没有犹豫地转身，拉开病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门被关上，沐钰容还在愣愣地盯着那个小窗口。

　　真是个，绝情的，讨厌鬼！

　　等甄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窗口，房间恢复寂静，先前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再次席卷而来。

　　沐钰容几乎是立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连头带脚蒙进被子里。
　　好像这样就能建立起一个坚固的屏障，让任何人或者鬼都伤害不了他。

　　被窝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在沐钰容感觉自己要窒息的时候。

　　“咔哒——”

　　很轻微的开门声。

　　接着，是细微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向病床靠近。

　　不是鬼！
　　有声音的，是人！
　　一定是甄仁问完医生回来了！

　　沐钰容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张开双臂，他下意识委屈地朝那人寻求安慰：“甄仁！”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白色的灯光下，立在床尾的，根本不是他要的甄仁。

　　是那个黑衣人。

　　*

　　“我可以自己走路了。”沐钰容被甄仁背着上楼梯，两只脚在他身侧小幅度晃动，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能用力过度。”甄仁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至少一个月之内都老实躺在床上。”

　　“唉！”
　　沐钰容重重叹了口气，沮丧地将额头抵在甄仁背上。

　　在医院就已经躺了一周，回家还得躺着，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关键和前几个月那次不同，那时他还能观察陌生的环境啥的，可他现在没失忆啊！
　　这一个月该怎么熬？

　　他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口气。

　　甄仁开门，把背着的沐钰容小心放在床上，手指不轻不重刮了一下沐钰容皱起来的鼻子：“别叹气了，长点记性。前几个月刚被车撞，这就又被撞了。”

　　沐钰容一听，简直委屈死了：“又不是我求着别人来撞我的。”
　　这分明是受害者有罪论！

　　“走在路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甄仁在床边坐下，手指戳戳他的脑门，语气听不出是教训还是别的什么，“你哪次要是被撞傻了，连身边的人换了一个都不知道。”

　　“啊！甄仁！”沐钰容气呼呼地一巴掌拍在他手上，“你才傻了呢！你全家都傻了！”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甄仁的全家只有他们两个，这下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嗯嗯，我傻。”甄仁从善如流地应下，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捉住沐钰容的手轻轻捏捏，随后起身盛来早就准备好一直在温着的粥，“吃饭吧。”

　　“怎么又是粥啊……”
　　喝了一周的粥，肚子里只剩下水了，他几乎每隔一小时就要去趟厕所，自己一个人的话腿脚又不方便，还得甄仁帮他扶着。
　　好麻烦的。

　　他伸手刚要接碗，甄仁却避开了。

　　“嗯？”沐钰容奇怪地看向他，“不是给我吃的吗？”

　　“我喂你。”甄仁勺起来吹吹，抵在他嘴边，“张嘴。”

　　奇了怪了。
　　在医院怎么没见他这么殷勤呢？
　　不过，他受用了，哼～

　　沐钰容心安理得地张嘴吃下。

　　吃完，沐钰容拉住甄仁的衣角不让他走。他还没忘他那天看见黑衣人被吓晕过去之后，甄仁回来敷衍的样子。
　　每次一张口想和他说这件事，他就要扯其他话，搞得这事儿压在自己心里好几天了！

　　“你哄哄我，我那天真是吓坏了，你居然都不抱抱我。”

　　甄仁：“你不是在睡觉吗？”

　　明明是晕过去的沐钰容：“啊？”

　　甄仁一脸真诚：“我看你睡了。”

　　“……”
　　沐钰容磨牙。

　　甄仁轻笑：“我……”

　　“Stop！”沐钰容抢先一步赶忙捂住他的嘴，“你又要扯开话题了，这次好好听我说！”

　　“嗯。”
　　看见甄仁点头，沐钰容这才放下手。

　　“你那天回来之前，有一个黑衣人走进我的病房了。”隔了好几天，他说出这些话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急切和恐慌，甚至还能理性地和甄仁分析，“我当时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他估计以为我睡着了才进来的。”

　　甄仁几乎是立刻接口：“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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