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夏天、烟火和我的猫猫

　　事情传开了，学校的氛围，似乎变得很奇怪。

　　走廊、操场、甚至食堂氤氲的热气里，都粘附着关于你的议论。它们不像苍蝇，倒更像某种粘稠的蛛网，当你走过时，便无声地粘在皮肤上。我总能精准地捕捉到那些被刻意压低的、却字字清晰的音节——“藤崎”、“总一郎”、“打人”。每一次捕捉，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手指，在我后颈的寒毛上轻轻一捋。

　　“手撕斋藤”的事情就这样在学校传开，议论声纷纷，但褒贬不一，有惊叹我父亲功绩的，当然，也有骂我张扬炫耀的。藤井还是现任的横滨警视厅长，于是很有人倒向那一边。

　　在听到这些信息时，我只是为其姓氏一震。

　　“斋藤”

　　第二天回寝，藤崎小春以一种奇怪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她把我拉出去小声说

　　“斋藤青子……”

　　“昨天你打的，是斋藤青子的弟弟。”

　　斋藤青子，我们的另一个室友，寝室长。我知道她是“权贵”，尤其是那未见其人先闻其味的浓烈的C0C0香水味。

　　我不知道她的为人，也不在乎她的身世。我懂小春这样颤颤巍巍的原故。可这里终归是警校，不是其他什么法外之地，归根结底，她也不能怎么样我。

　　四处都是关于我的讨论声，像夏天里头上的摇蚊一样令人恶心却如影随形，我讨厌一个人走时背后明目张胆的讨论、我讨厌他们直呼其名的指认、我讨厌那些莫名其妙的评价。

　　“哎哎，她就是藤崎小夏吧。”

　　“那个藤崎总一郎的儿子，打藤井的那个”

　　我又想起了乱步口中的“怪物”。

　　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

　　我忘不了她的眼神，在晚练后的眼神。我知道她想用夜色遮住自己的表情，可坏就坏在我是这样一个敏感的人，我看见了她冷漠的、微瞪的眼睛。

　　让我想起了曾经藤崎小夏的眼睛，那寒星一样的眼晴。

　　不过这对眼睛，真真切切写满了厌恶。她的鼻子几乎要皱到一起，然后像看到了恼人的柳絮一样走开。

　　过往的经历就这样随着她的眼神像冷水一样泼过来，把我从头到脚寒了个遍，我呼吸一窒，可我想说：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

　　我有时想为什么会这样同乱步感同身受，原来我们都是拥有那份敏锐度的人，不过我没那么聪明，也不会那么笃定。

　　我也曾走在这样一个全是怪物的世界，现在也是。她们的表情、动作、语言，编织成一张我太过熟悉的网。背刺后立刻袒露的笑脸，蜜糖里夹着利刃的试探——明明一切都是那样露骨的明显，可却没有人承认，每一个人都选择带上假面，选择成为舞会间推杯助盏的小丑。

　　当怪诞成为常相时，清醒与异类无异。

　　那时，

　　我总认为自己是“怪物”。

　　可我都从未想过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怪物。

　　即使那些阴暗的日子过去那么久了，当再次发生相似的事情时，早已好掉的旧疾就像再遇到梅雨季一样隐隐作疼。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始终以为怪物是少数，是藏在人群里的异类。直到现在我才惊觉，或许人群本身才是那头巨大的、不断蠕动变形的怪物。而我，和乱步一样，不过是没能顺利披上这层怪物伪装的、暴露了真实皮肤的小小异端。

　　我的喉咙又梗住了、又开始疼了，我怎么会有点儿想哭，明明己经过去那么久了，明明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啊。

　　……

　　也许我想好该怎么和乱步解释这个世界了。

　　——

　　深夜，我窝在寝室的被子里，打开豆亮的小灯再翻开手帐本，己经忍了四天了我真的好想把所有产出的莫名其妙的情绪都发泄在上边。

　　九月二十七日，我翻开手帐扉页，看着我曾画着烟花装饰的日历上的日期，星期五。唔，太好了，明天下午可以去找乱步出去买粗点心，顺便计划后天去推理小说书店的事。我的心情变好了些，在床上慢慢地翻了个身。

　　几秒后，我听到了对床发出了不满的响声，我关下灯探出头去，那夜光表盘依旧在深夜里无声旋转着。

　　才十一点，并没有很晚。

　　“小夏”对面警告声传来，“已经很晚了，灯打小一点。”

　　“吱呀”接着又是几阵刺耳的木板响动的声音。

　　其实并没有什么，反而是她的一句话吵醒了更多人。

　　“没事呢，”藤井美知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我们都没睡呢。”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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