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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走水
青石板桥下,是画舫游船,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琵琶声声悠扬入耳。
扶柳手里拿着糖人,一口将糖人的脑袋咬下,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着:“陆折春,我们去游船吧。”
“好,姑娘,给。”
看着吃得唇角亮晶晶的少女,陆折春犹豫了下,还是递过去张手帕。
接过陆折春递过来的手帕,将手上的糖人吃完,扶柳擦干净了嘴唇,这才提着裙摆下桥,往不远处写着画舫的招牌而去。
陆折春提灯紧随其后,看着少女头上因着往下走轻轻晃动的发带,墨色中的绿色发带,如她这人,单薄纤弱又似有无限生机涌动。
走到招牌旁,扶柳还没来得及询问价钱,就听得不远处传来惊慌的呼喊声:“走水了。”
她顿住脚步,就见有许多人四处奔逃,她拉住个满脸泪眼的妇人:“这位姐姐,可是前方发生了何事?”
妇人见到拉着自己的是个小姑娘,确认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是醉仙酒楼,不知怎么的着火了,食客们都在逃命。”
“多谢姐姐告知。”说着,扶柳手上铜板递过去。
妇人顿时笑开了花:“多谢姑娘。”接过铜板就赶紧走了,生怕眼前的傻姑娘反悔、
扶柳头也不回,只是右手往后抓了抓,第一把抓了个空,逆着人流就要往前走:“去看看。”
睫毛下垂,落下淡淡的阴影,陆折春看了眼那只抓了个空的纤白素手,人潮挤挤攘攘,他犹豫了会,还是将自己左手往前探。
第二把的时候,扶柳如愿地隔着衣服扣住了陆折春的手腕,心满意足地拉着人往前走。
走得近了,眼前一片赤红,她看到火焰吞噬着醉仙酒楼,将木材燃烧地劈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烧焦的味道,热浪扑面而来,来来往往的人们提着水桶往里面泼水,哭声,吼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惊呼了一声:“二楼还有个小孩。”
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正失魂落魄地在逃出来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孩子。他不过是去了趟茅房而已,怎么就走水了呢?
听得这声惊呼,中年男人猛地抬头,就见自己的娃儿,站在窗台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急得哭出声了,边哭,边拨开人群嘴里喊着:“爹爹这就来,狗儿等等,爹爹这就来救你。”
原本正在救火被强行拨开的人群,心里本有不满,听得这话,赶忙拦住中年男人七嘴八舌地劝说道:“这房子都快坍塌了,你就是过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这般说着,还有个路人好心地指了指前面某个方向:“你看,那楼梯都快烧没了,你就是冲进去了,也上不了楼,何必白白送死。”
狗儿被浓烟呛得猛咳,他听到了爹爹的声音,他靠在窗台上,狼狈地想要往外爬,又畏惧窗外那星星点点的火花,嘴里还不住喊着:“爹爹,狗儿怕,狗儿不敢出去。”
中年男人听着自家娃儿的哭喊声,心如刀绞,他奋力挣开人群,就要往里冲。
眼前骤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拦住,他泪眼朦胧地抬头,就见是个面容艳丽的少年,少年同他说了句:“在这等着,我去救你孩子。”
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眼前的少年凌空而起。
扶柳原本正好奇的听着,手里骤然一空,就听得陆折春说了句:“姑娘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她反应过来,就见陆折春已经朝着着火的房子而去,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喊道:“人,你给我回来!”
啊啊啊,她和陆折春签订的可是共生契约啊。
要是他这一去,人没了,她怎么办,她还不知道若是真的由一方出事了,剩下的那个人会不会出事?要是人只是受伤了,她岂不是也要遭罪。
怪她,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只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站在原地的扶柳只能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陆折春的行动轨迹,看到他借力安安全全地站在窗台边的屋檐上这才松了口气。
陆折春站稳身子,伸手,面上带了些许安抚的笑:“过来,带你下去。”
狗儿哭得满脸泪花,涕泗横流,他边抹泪边抽抽噎噎道:“我害怕。”
下面的众人,赶紧跟着喊道:“小孩,快快跟着那位哥哥下来。”
自知此刻并不是适合安抚情绪的时候,陆折春往前一步,弯腰,身子往里探,这才将小孩捞过来,抱在在怀里。
火势越来越大,就在陆折春抱着孩子往下的时候,有木头不堪忍受这过于猛烈的火势,砸了下来。
扶柳心跳骤停,那方向,正是陆折春的头部,她努力运用灵力,想要将木头弄偏,可惜她本身就不太能使用灵力,在此刻也只是堪堪让木头偏移了几许。
木头砸在身上让陆折春的身子一个踉跄,他闷哼一声,右手抱着孩子,左手将木头往里推,这才避免了木头往下砸到人群的惨事发生。
人群里的扶柳猛地躬身,后背传来的疼痛让她差点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左手手掌心又传来热辣辣的疼痛,轻嘶了口气。
她张开手掌心看了看,依旧白皙娇嫩,并无半点伤痕,却有股像是被太阳灼烧过的疼痛。
很好,她确定了,她必须努力跟着陆折春,不仅她自己不能受伤,也不能让陆折春受伤。
不然,她怕她某一日死得不明不白。
可恶啊,共生误我。
陆折春将小孩放下,避开了中年男人磕头的举动,在他声声救命恩人中离开,就见站在原地的扶柳脸色煞白。
忍着疼,扶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陆折春,发现他唇角依旧含着笑,从他表情里,并未看出丝毫异样,她低头,看向他的左手,他的左手藏在袖子下,她看不到伤口。
遂,她咬咬牙,憋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故作不知:“我刚刚看到木头好像是砸到你了,陆折春你现在怎么样。”
“并无大碍。”
袖子底下的左手微微蜷缩,热的辣的,和后背的疼痛一样,只是怕是要生出些许燎泡,陆折春看到眼前少女强忍泪水,眼眶憋得通红的模样,顿了顿又开口:“不疼,姑娘别担心。”
扶柳忍无可忍,眼泪哗啦啦往下落,这次真的是疼得,她没打算哭的,实在是太疼了,她咬牙切齿,阴阳怪气:“陆大恩人,可真是善良。”
瞧着她明明很委屈还故作生气的模样,陆折春低眉敛目,伸出左手,将袖子递了过去:“过两日就好,姑娘莫担心。”
疼得简直就快要气炸了的扶柳,有苦不能说,她扯过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离开不再理他。
再说下去她怕她暴露了,何况现在得赶紧带人去上药,他好起来,她才能好。
符生,太苦了,现下她连诉苦都不行。
跟在后面的陆折春,张了张口,始终没能说出只言片语,始终含笑的唇角拉平,只默默地闭上了嘴。
她,是在担心他吗?
她好像,比他还要在意他的身体?
主仆......契约?
若是,世上有这么个鲜活的“人”,独他能知晓她的秘密,共同的秘密,似乎也不错?
“大夫,帮他看看手和后背,刚刚被木头砸了。”
走在前头的扶柳,径直走到回春堂里头。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走出来,仔细瞅了瞅,喊话姑娘后面若无其事的小郎君,一头雾水。
扶柳回身,扯了陆折春的衣袖,将人按到凳子上,将他的衣袖撩上去,露出已经烫的一片通红的左手。
陆折春也不反抗,直到大夫让他解下衣裳,他抬眸,看向立在旁边的扶柳:“劳烦姑娘,出去一下可好?”
“哟,陆大恩人还不好意思上了?”扶柳气哼哼地呛了了一句,转身往外边走。
老大夫本来瞧着少年郎这般乖巧地任人摆布,待到看到他后背上一大片淤青的时候,目露责备:“小公子,疼就该说出来,刚刚老夫给你手上上药的时候,也都没喊一声,现在那小姑娘不在了,小公子就不必忍着了。”
陆折春含笑的表情一怔,他笑意扩大:“劳大夫担心了,并不疼。”
老大夫摇了摇头,叹息道:“怪道那小姑娘生你气呢。便是老夫瞧着也生气,好好的小郎君,怎的这般逞强。”
陆折春垂眸不语,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暖融融的烛火映照在他身上,添了几分暖意的孤寂。
站在医馆门口的扶柳,她原本挺直的腰弯了下来,她蹲在门口,瞧着人来人往,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手心和后背的疼痛逐渐被中和。
她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她在想,既然她已经化作人形了,如果有办法解除契约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苦了,又想,如果解除了契约,她又变回人形怎么办,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
扶柳正思考着,就和一张毛茸茸的脸对视上,她惊得跌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里爬:“陆折春,救命!狗要吃符了。”
内室里的陆折春回过神,急忙拢好衣服,起身往外跑,就见到少女可怜兮兮的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着。
地上的扶柳弹跳起身,四肢扒拉在陆折春身上:“快,赶走它,它要吃了我,我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黄色的大狗,张着嘴,有哈喇子流了下来。正巧,这时老大夫从内室里出来,大黄狗摇着尾巴,趴在老大夫身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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