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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身体像灌了铅。头疼,腰疼,四肢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
脑子嗡嗡叫,耳朵仿佛被覆了一层膜,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开来。
就像沉在水里,努力往上游,身旁的声音才渐渐变得清晰……
“阿辰!”
……
祝辰君睁开眼,入目便是谢悯的脸。朦胧的意识下那张脸十分模糊,但竟然能清晰地感知到男人瞳孔的颤抖。
右手被握着贴在冰冷的脸颊。祝辰君指尖微动,想抚去谢悯脸上的血迹。
“谢老师……”
视野逐渐清晰,不可感知的四周环境缓缓张开,祝辰君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锁上门的仓库,而是亮着熹微灯火的军帐。
而谢悯……正散着乌黑的发跪在他身旁,结实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肩上、手臂上、右眼侧下方都有大大小小的旧伤。
——这不是谢悯。祝辰君反应过来。
这是殿下。
但是殿下哪有这番年纪呢?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二十出头了,游戏里的殿下才十七岁。
这是又在梦原创剧情了?
“萧……明……”喉咙不受控,发出嘶哑的呢喃。
“阿辰!”
萧明原本端着碗打算给祝辰君喂水,一见人醒了就手一抖,“啪”地一声碗碎地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裤腿。
“啊……呆瓜。”祝辰君有气无力地嘴了句。这不是他的本意,但只能顺着剧情说下去,“我没事的……这里是沙漠别浪费水啊。”
“还没事呢!说话声跟蚊子似的,逞什么能!”萧明红着眼,愤愤咬着牙,劈头盖脸地骂道,“就这么想死吗?难道你的命比我的卑贱?万一温太医失手了怎么办?万一救我不成还搭上你的命怎么办?明明没有任何冒险的必要,这么多次鬼门关我都闯回来了,需要你一个病秧子拿命来救吗?你这么聪明,这回怎么一点数都没有!”
祝辰君本来就浑身疼得难受,被这么一顿骂,顿时懵了。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说话啊,听温太医说你逼他的时候可是振振有词啊,现在没话说了?”萧明往盆里一抓,拧毛巾的时候手臂泛起青筋,指着祝辰君大骂,“冷汗出的浑身都是!本来就担心得想死,还得给你一遍遍擦洗换衣服,生怕哪里没弄好嘎嘣一下人没了!四分之一的血都送给我了,我看你以后怎么活!”
祝辰君一声不吭,只是望着他。
“说话啊!哑巴了!”萧明把热毛巾甩祝辰君身上,俯身去擦他的手臂,“嘴唇白得跟吃了面粉似的,手脚像尸体一样凉,像死了一样昏睡整整三天,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毛巾擦拭过的地方暖乎乎的。骂人的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祝辰君将手一伸,握住了萧明的手腕。
“做什么?”萧明一下子止住说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被祝辰君拉着,贴上那张凉得像雪的脸颊。
青年脸颊很白,像猫咪一样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抬起头,上扬的眼尾因虚弱而平添一份旖旎,看上去有种微妙的挑衅感。
把萧明看得更加说不出话了。
“你活过来就好。”祝辰君嘿嘿笑道,“我看你浑身是血快死了,自然要用尽全力救你啊。本来就是病秧子废了就废了,干嘛不能放手一搏非要给你守寡?”
萧明觉得祝辰君的话毫无逻辑和依据,捏着冰凉凉的脸骂道:“放屁!你就是鬼话连篇!”
“哇,居然对最后一句话没反应,我的好殿下,终于脱敏啦?”祝辰君伸出双手欢呼一声,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话音刚落就脑壳一沉,差点昏过去。
“作死!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在作死!”萧明忙把祝辰君的双手塞进被子,“好好躺着不要说话了,你害不害臊!”
画面渐渐模糊,声音远去。
……
祝辰君半睁开眼,入目就是谢悯的脸。
意识因为高烧而模糊不清,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谢……谢老师……”他呢喃着。
“阿辰!”
能听见谢悯溢出担忧的声音,更多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眼皮像被石头压着,怎么都睁不开。
意识退潮而去。
再次睁开眼时,身上不再像灌铅了一样沉,周身温暖极了,额头上贴着什么东西,感官变得清晰时,才发现那是谢悯的手掌。
“醒了吗!”
视野豁然开朗,祝辰君一抬眼,就看见了谢悯的脸。
自己被男人抱在了怀里,身上又是羽绒服又是大衣的。反观谢悯,居然把羊毛衫都脱下来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那件羊毛衫正裹着自己的脚掌,贴心地起着暖宝宝的作用。
祝辰君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谢……”他把脸往谢悯胸口一埋,“谢老师!”
“好点了?”谢悯搂着他,拍拍他的肩,“哪里痛?腰还疼吗?”
祝辰君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当真不疼?”谢悯抱着人换了个姿势,后背往墙壁上一靠,“之前想给你大衣,你也像这样摇摇头,说‘不要,没事,我抗冻’。现在说的话保真吗,值得信赖么?”
祝辰君吸了吸鼻子,从谢悯怀里抬起脸。
“找钥匙的时候负责低层,一直在弯腰,说不定早就痛得不行了。”谢悯垂着眼皮,声音冷中带刺,“我不问,你就不说,等昏过去我给换药时才发现腰后面一碰就痉挛。意识都没恢复,眼泪就流得像瀑布一样。”
怪不得眼角的皮肤又干又紧,原来是泪痕啊,祝辰君心想。
“没什么话想说吗?”
谢悯将祝辰君松开了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是哑巴吗?”
……
祝辰君的心脏咚咚直跳。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他的喉咙一直卡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不起谢老师,我应该更依赖你的,谢谢你”……应该这么说吗?总觉得分量不够,谢老师他……好像想听的不止这个。
脸颊的某处烫烫的,仿佛被亲吻还是上一秒发生的事情。谢老师……为什么会亲他呢?
还有一件他差点忽略的事。
谢老师给他按摩时,手法太熟练了,上手前也问过疼的是不是“老地方”。为什么会知道“老地方”在哪里?连昏迷时一直照顾他的溪哥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谢悯身上有太多谜团,或许每一处谜团的答案都与他紧密相连,但他对此一无所知。
祝辰君呆呆地回望住谢悯。
现在只能确信一点:
谢悯在乎他,非常非常在乎他。
所以才会在零下几度只穿着单衣帮他退烧,才会因为不被他依赖而冷脸赌气。
不,这已经超越了“在乎”的范畴。
这是“爱”……
他父母去世得早,没什么朋友,入职明辰前就是个连生日派对都组织不起来的孤狼,因此对“爱”的感知能力远远落后于正常人。
回想过去自己的某些举动和回答,是不是狠狠伤过谢老师的心呢?
祝辰君低下头,紧紧攥着谢悯胸口的单衣。
“别扯,再扯扣子掉了。”谢悯把祝辰君的手拍开,塞进被当成被子的大衣里。
“快说。”他盯着祝辰君的眼睛,“以后还作不作死了?”
祝辰君嘴巴一瘪,好像快哭出来了。
“再也不了。”他回答。
“以后我想对你好,你还会拒绝吗?”谢悯又问。
“不会,不会了……”祝辰君猛摇头,“我再也不会不识好歹了!”
“倒也没那么严重。”谢悯探了探祝辰君的额头,“我看你精神好多了,马上天亮了,能站起来吗?”
祝辰君想说“能”,但想到自己才保证过不再作死和逞强,就改口道:“……得试试才知道。”
“我扶你。”谢悯调整姿势准备站起来。
但在站起来之前,就被祝辰君一把抓住了手腕。
祝辰君眸光颤动,木着身子,直勾勾盯着谢悯的双手。
比自己的大一圈,带着茧,摸起来糙糙的双手,冰块似的温度,泛着紫红色,有四五处龟裂,表皮被冻得翻起来,露出红色的血肉。
记得刚醒的时候,这双手就覆在他的额头上。
祝辰君喉结滚动,红着眼睛望着谢悯。
“对不起,谢老师,对不起……”他说。
他拉起谢悯的手,贴上自己早就不再冰冷、温度骤升的红红脸颊。
两只手,脸上一边一个,看起来就像谢悯正捧着他的脸一样。祝辰君闭着眼睛,一心想着要给谢悯分点体温,没有注意到谢悯愈发急促的呼吸。
半分钟后,谢悯主动收回了手。
“突然干什么!也不害臊……”谢悯背过身,走向门那边。
祝辰君没想到会被拒绝,伸出尔康手可怜巴巴道:“谢老师,回去我给你擦药!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谢悯暴躁地跳脚。
“这不是正在生气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祝辰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扶着墙,唤道,“谢老师。”
“做什么?”谢悯回头。
“我想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但请给我一点时间。”祝辰君将手放在身前,郑重地说。
“……或许我之前的某句话、某个举动伤害过你,但请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擅长领会别人的——”
“辰君!小悯!你们在吗!!!”
……
屋外爆发出熟悉的声音。
谢悯脸一黑,看向传来开锁声音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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