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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门试
次日卯初,天光未亮,屋内就亮起烛火。
二人洗漱完,用完早膳就匆匆赶往城南静书园。
园外早已聚集了很多学子,正三五成群低声交谈,青阳绣随着人群走到门口。
仆从们在门口设了长案,正逐一核验名贴,搜检随身之物。
“下一个!”
终于排到青阳绣,他稳步走上前,报出大名:“锦城青阳绣。”
其他等待的学子听见这个名字,纷纷向他看去,似是在打量这个传说中的,被青阳家送上山的嫡长子。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这就是青阳绣?青阳家家大业大,连个名师都请不起?还来这里抢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机会?”
“哼?什么青阳大公子,还不是被送上山了,沦落到在这里和我们一同求学。”
“嘘……莫要招惹,听说他嫁的那山寨头头凶悍得很,瞧,他身后那高壮汉子。”
“怕他作甚,一个男人嫁给另一个男人,也不嫌丢人?”
一群人叽叽喳喳窃窃私语,文人本就相轻,自视清高,看不起商贾之家,却又羡慕别人家财万贯。此刻见青阳绣从“天上”跌落到底层,便人人都想来踩一脚。
这些议论字字如针,传入青阳绣和风云起耳中了,风云起捏紧拳头,蓦地转身,带着悍气的目光扫向那几个书生,正欲上前,却被青阳绣一把拉住。
“你莫拦着老子,我得去他们一点教训。”
“等我考完试再说。”青阳绣虽也生气,但也知道考试事大,万一在门口闹事被取消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搜身完,青阳绣独自走进园中,园子十分宽敞,典雅幽静,翠竹环绕。
青阳绣沿着鹅卵石小径走,穿过一道月洞门,阔然开朗,眼前的空地早已摆放了一排排桌椅,许是屋内已经摆不下,所以在外面也设有考试地点。
青阳绣按照牌子,寻找自己的座位,他运气尚可,是在屋里的座位,更加安静。
坐下后,他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抓紧时间闭目凝神,将所背文章在心里过了一遍。
正值辰正,考试开始。
周夫子从内室缓步出来,端坐在上方,目光扫向下面的学子们,数名仆从端着签桶,站在座位旁,供学子们抽签。
青阳绣随手摸了三根,分别是《为政篇第二》《多士》《中庸第三十一》。
篇幅都不算小,一个时辰内必须规整默写完,还需加以注释,青阳绣提笔开写,背诵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一字不能写错却是十分不易,若是写错一字,就得从头再写。
他紧紧捏着笔,集中注意力,一笔一划写清楚每一个字。
所有考生都在埋头写字,人人神色都严肃认真,一时,园里只有沙沙的写字声。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青阳绣堪堪写完注释见解就听见结束的钟声,他停下笔,揉了揉手腕,他感觉自己的右手像是提了百斤重物一般,酸痛僵硬。
宣纸被一一收去,周夫子扶着拐杖站起来,声音虽有些苍老,但字字清晰:“三日后,在园门外贴榜公示。”语毕,便被仆从们扶回里屋。
众人纷纷起身朝外走去,脸上神色各异,有的脸色颓然,显然是没有写好的,也有的抽中简单的章节沾沾自喜,青阳绣未与旁人交谈,随着喧嚣的人群走出园子。
风云起正靠在园外的那棵树上等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青阳绣,迎上前去:“考完了?怎么样?”他说着,还拧开水壶盖,递上前。
青阳绣接过大口喝了几口清水:“还行吧,只是不知对比旁人如何。”青阳绣对自己是挺有自信的,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测试,不知道对手实力如何,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没底。
“哎,你尽力就好,别管别人。”风云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青阳绣的用功他是看在眼里的,这次肯定没问题。
青阳绣点了点头,还未作答,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青阳公子,风公子,真巧啊,又遇见了。”苏言笑着走近。
“是很巧啊,我和阿绣正准备走呢。”风云起先一步接话,阿绣二字喊得极为顺口。
等等……阿绣是何物,青阳绣鸡皮疙瘩掉满地,这称呼真让人别扭,狠狠瞪了一眼风云起,却见风云起一脸无辜。
“啊……”苏言笑容微顿,似乎有些尴尬,再次问道:“不知青阳公子发挥的如何。”
“尚可,苏公子呢?”青阳绣还在回味刚刚那个称呼,随口客套。
“哎,勉勉强强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苏言轻叹,言辞谦逊:“不过青阳公子博学多才,想来是十拿九稳的。”
青阳绣淡淡嗯了一声,他一向不喜做这些虚与委蛇的恭维,苏言夸得他自己都不信,也懒得恭维回去。
苏言察言观色,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不再叨唠,匆匆告别了。
离开静书园,二人没有立刻回山寨,而是在锦城街市闲逛,秋阳正好,撒在肩头上暖暖的。
青阳绣背着手走着,别扭着张口:“你刚刚干嘛叫我阿绣?”
风云起正留意着来往的车马,闻言侧目,带着几分笑意:“好听啊,你不喜欢?”
青阳绣撇嘴:“难听死了。”心里却在想,自己好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幼时在青阳府还受宠,父母也是这样亲昵地喊自己的。
“我觉得挺好。”风云起嘴角微扬:“亲近嘛,多哥俩好啊。”
“亲你个头。”青阳绣没好气地加快脚步,倒也没有拒绝这个称呼。
风云起低声一笑,快步上前,和青阳绣并排同行。
回到凌云寨时,已是日薄西山。
寨门处,王铁牛正带人巡查,远远便瞧二人身影,高声招呼:“大王!山郎君!考完啦?”
这一嗓子,引得附近几户人家纷纷探头,有相熟的嬢嬢问:“山郎君,考得如何呀?”
“是呀是呀,考题难不难?”
“定是没问题,山郎君这些时日的用功,我们都瞧着呢。”
七嘴八舌的问候,质朴又热络,与静书园外的那些隐含讥讽的议论截然不同,让青阳绣难得展颜微笑。
“尚可,应是没有问题。”
二人往小院走去,晚风拂过山寨,带来家家户户饭菜的香气。路过张嬢嬢院子时,门突然开了,张嬢嬢端着一只陶碗快步出来。
“山郎君可算回了”张嬢嬢将碗塞进青阳绣手里,还热乎着,里面是熬得乳白浓稠的鱼汤,撒着翠绿的葱花,“今日一早,俺家那口子去钓的活鱼,听说鱼汤补脑安神,山郎君考试辛苦,喝一碗补补。”
青阳绣捧着温热的碗,感觉心里也暖洋洋的,他自小锦衣玉食,什么珍馐美味没尝过,此刻这碗普通的鱼汤,却让他心中动容。
“多谢张嬢嬢。”青阳绣微微一笑。
“谢啥,快趁热喝。”张嬢嬢笑呵呵,又进去给风云起打了一碗:“大王也是,看着山郎君喝完,你也来一碗。”
风云起应下,张嬢嬢才满意地回院子里去。
青阳绣小口喝着汤,汤很鲜美,一路暖到胃里:“寨里人,都很好。”
风云起一饮而尽:“嗯……这里不讲什么出身、名声,你既然是咱们自家人,大家自然对你好,况且你为寨里做了那些事,大伙儿都记着呢。”
青阳绣没再说话,将鱼汤喝得一滴不剩。
还了碗后,二人回到小院,青阳绣坐在石凳上,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持续了多日的紧张突然放松,让他有种不适感。
风云起打水过来让他洗手,又去灶房里张罗晚饭,不多时,简单的两菜一汤就做好端上桌:豌豆尖圆子汤、蒜苗炒腊肉、麻婆豆腐。
虽都是家常菜,但青阳绣一闻,肚子瞬间就咕咕叫起来了。
豌豆尖只留了嫩的部分,青阳绣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入口清甜鲜嫩,好吃得根本没嘴巴说话。
他又夹起一个肉丸,肉丸软软嫩嫩,青阳绣喜欢蘸点辣椒水,软嫩的肉带着点咸辣,美味无比。
风云起见他吃得香,笑了笑:“好吃吧,菜都是现摘的,猪肉也是新鲜的。”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油亮油亮的腊肉。
青阳绣将腊肉和几片蒜苗一同放入口中,清新的蒜苗香和咸香油香的腊肉综合在一起,滋味丰盈,香得他眯起眼睛。
“对了,好不容易考完试,怎么不来点美酒呢?”风云起进屋拿来一坛酒,倒入杯中递给青阳绣。
青阳绣抿了一口,尝到了馥郁的桂花香。
“这是桂花酒?”
风云起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怎么样?我取夏天酿的白酒为底酿的,味道如何?”
青阳绣又品了一口:“酒再存放久一些,味道更佳。”
风云起用酒杯轻轻碰了碰青阳绣的杯子,一饮而尽:“只是尝尝味儿,比起你家的金玉引如何。”
金玉引是青阳家的名酒之一,也是桂花调的,专供御前,千金难买。
“还是差了一些。”青阳绣实话实说。
“差一些就差一些吧。”风云起毫不在意:“咱又不献给那皇帝老儿。”
青阳绣喝着酒,吃着菜,头一次如此放松,月色初上,院子里却温暖舒适,矮矮的篱笆,像是把所有的风雨隔在外面。
终于吃完饭,青阳绣还有些意犹未尽:“要是天天都能吃到豌豆尖就好了。”他很喜欢这蔬菜清甜的口感。
风云起收拾着碗筷,闻言一笑:“你要喜欢,我在院子里也种点,你想吃就摘,如何?”
青阳绣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点头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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