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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2
陈妄闻言,眸光一凝,猛地前倾一把掀开她身侧的窗帘,瞬间将苏桥雪笼罩在他与车壁之间,形成一个逼仄的狭小空间。
温热的呼吸毫无预兆地拂过她敏感的颈侧,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松香,丝丝缕缕不容拒绝地钻入她的鼻息,距离太近了,近的能看清他衣领上细致的银线暗纹,苏桥雪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耳尖正不受控制地慢慢升温,泛红,连指尖都忘了动作,那片被他的气息沾染过的皮肤,仿佛被无形的烙印触碰过,隐隐发烫,一丝陌生的情绪顺着脉络悄然蔓延。
为掩饰这瞬间的失态,她略显仓促地转过头,却没看见陈妄勾起的唇角。
苏桥雪的视线投向车窗外,目光所及,前方不远处,一座三层高的酒楼临街而立,飞檐翘角,气派非凡。
“春晓楼”,匾额上的鎏金大字,她认得。
几乎同时,她的视线被二楼那道白衣身影吸引。
他并未看向街面,只是垂眸专注的烹茶,侧脸线条清俊冷冽,如远山覆雪,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却未能融化他半分的清寒,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自成一界,与楼下的喧嚣浮华格格不入。
似是感应到她的注视,那人倏然抬眼。
刹那间,苏桥雪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那目光沉静,锐利,仿佛能穿透马车箱壁,穿透她这身华丽的皮囊,直直看到灵魂深处去。
“昭清寒,昭家家主的嫡长子,未来昭家的掌舵人”,陈妄淡淡开口
那便是她的表兄了,昭家远离朝堂,避居香溪,却在这时进京,难道与她嫁入王府有关?
她心中冷笑,之前无人问津,如今倒是一个个的都冒出来了
昭清寒的出现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车厢内重归寂静,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
车轮辘辘,平稳的碾过地面,天枢的声音自帘外传来,沉稳清晰,“王爷,马上就到谢府了。”
苏桥雪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指尖微凉,虽然有了准备却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抬眸,望向闭目养神的陈妄,他冷硬的侧脸在晃动的车影里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你只要记住,你是本王的侧妃。”
他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开口,声线平稳无波,却像一道惊雷劈开她心头的迷雾。
她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是了,她如今——是靖宁王的侧妃。
马车缓缓停在谢府门前。
朱漆大门洞开,谢府众人早已立在门前等候。为首的正是谢瑶与秦夫人,身后站着几位年轻子女,皆是锦衣华服,神色各异。
车帘掀开,陈妄先一步下车。他身形稳如青松,玄色王袍在风中微动,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回身,向车内伸出手。
苏桥雪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掌,略一迟疑,还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他的掌心温热与她的微凉形成鲜明的对比,手上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略显粗糙,却稳稳握住她的指尖。
就在她踏下马车的瞬间,陈妄手臂不着痕迹地微微用力,将她往身侧带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她的裙摆几乎与他衣袂相触,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密。
他迈步往前一步,却被苏桥雪紧紧拉住,侧头看向天枢,天枢明了,连忙搬下轮椅。
陈妄淡淡一笑,惊艳了众人,坦然的坐在轮椅之上。
这一互动,在不同的人心中投下不一样的波澜。
“臣,谢瑶携家眷恭迎王爷,侧妃”,谢瑶率先躬身行礼,身后众人齐齐拜下,眼角余光却是瞥向苏桥雪,心下暗忖,虽是太后赐婚,却也只是侧妃,又是以那样的方式嫁入王府的,没想到进入回门,靖宁王竟然陪着来了。
谢家人打量苏桥雪,她也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众人。
为首的身着深紫色的常服,年仅五十,面容清癯,眉宇间有着读书人的疏朗,想必便是谢家的家主谢瑶了,他的身侧则是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纹样的衣裙,发髻梳的一丝不苟,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眼角细纹都透着慈爱。
“免礼”,陈妄声音平稳,拽回了苏桥雪的思绪,“今日回门,一切从简便是”
苏桥雪垂眸,心中长舒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在谢瑶的引领下,他们被一路领进了客厅,随着陈妄坐在上座,看着谢瑶他们又拜了一次,苏桥雪才在青莲的提示下缓缓起身。
“拜见,父亲,母亲”,那声娘亲她实在是喊不出来。
相互见了礼,天枢便上前递上了王府回门的礼单,谢瑶恭敬的接过,施礼以谢陈妄对谢枕月的厚爱,一套礼仪走下来,苏桥雪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待到礼毕,大家纷纷落座,苏桥雪率先开口,“今日回门,为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备了薄礼,还望父亲母亲不要嫌弃,青莲——”
青莲会意,轻击双掌,八名丫鬟应声而入,手捧着锦缎覆盖的托盘,礼物品相贵重,却也都是现成的物件,不失体面,也不逾矩。
“月儿知道父亲素来喜好古籍字画,便向王爷讨来一副王尧之的字画,还望父亲不要嫌弃。”
“月儿——”,谢瑶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微微颤抖,缓缓抬眸便慌忙垂下,掩去眼中的愧疚,自从昭华去世,他便没有再看过这个女儿,她长得和昭华太像了,每次看到她,他心里的腌臜龌龊都无所遁形,后来她倒是越来越张扬,慢慢的没了昭华的影子,可他也已经不知道如何与之亲近了,但三日未见,仿佛昭华就站在眼前,审视他,质问他,鄙夷他,让他无地自容。
苏桥雪并未察觉谢瑶的异样,只是转向秦夫人,“母亲,这套累丝金钗是前日琼华所送来的新样,太后也夸赞样式新颖,我一见便觉得唯有母亲这般气质才压得住,希望母亲能喜欢。”
“母亲甚是喜欢,还是我的月儿贴心。”秦夫人眼眸微闪,眼底压着惊涛骇浪,脸上却依旧是温婉的笑容,看不出一丝异样。
“母亲喜欢就好”。
苏桥雪望向那个自始至终静坐一旁的青年。他眉眼疏朗,目光澄澈,虽沉默寡言,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想起小菊说他虽不与谢枕月亲近,在外却始终维护这个姐姐,苏桥雪语气不由温和几分,“临书素好文墨,特备文房四宝一套,盼你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谢临书起身,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欠身还礼,目光扫过那方端砚时微光一闪,他的这位妹妹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灵月妹妹和清月妹妹在府中,自是什么都不缺”,苏桥雪转向两位少女,“正好王爷送了一对翡翠镯子,我便借花献佛,一人一个,也算公允。”
“多谢长姐”
谢灵月眼底闪过不屑,心下愤然,这个谢枕月自持身份不同,竟然将她与那庶女相提并论,便想呛声,却在看见秦夫人的目光后,草草回了一礼,便接了礼物,却在瞥向陈妄时娇羞的低下头。
反倒是谢清月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行了礼,接了礼物便匆匆退回原位,生怕苏桥雪再多问一句。
“至于——青书”,苏桥雪目光淡淡的扫向那个身着宝蓝色锦袍抖着腿,啃着点心的谢青书身上,“马上就到束发的年纪了,姐姐便送一根玉簪,盼你早日懂事,莫再这般孩子心性。”
“哼——”,谢青书冷哼一声,颇为傲娇的转过头。
“怎么?谢枕月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的贵气了,跑到我面前来显摆了?”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顿时一凝。
“谢府的规矩,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他声音不高,却如寒冰坠地,惊的谢瑶脸色骤白,急忙躬身上前深深一揖,“犬子无状,冲撞王爷,臣定当严加管教,还请王爷恕罪。”
陈妄不语,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苏桥雪适时的垂首,陈妄有意为她撑腰,她自然乐见其成,便也有样学样,执起茶盏垂眸轻啜,两人姿态如出一辙,那无声的威压竟让满室寂静。
秦夫人适时上前,裙裾微动带起了一阵暖香,温声软语道:“王爷恕罪,青书年少不懂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转而又亲切地看向苏桥雪,“月儿离家这几日,母亲可是想念得紧。”
秦夫人眼中的热切掠过苏桥雪时,连她自己都要相信这位秦夫人是位好继母了,只是那一闪而过的锐利却没逃过苏桥雪的目光。。
苏桥雪心下冷笑,面上却绽开恰到好处的笑意,“母亲说的是”,她转向陈妄,声音清越,“王爷,青书素来在我这里没大没小惯了,还望王爷念在他年幼,别和他计较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全了谢府颜面,又暗指谢青书素日无状,她垂眸掩去眼底讥诮,这般绵里藏针的功夫,纵是没亲身经历过,也在电视剧里见得多了。
陈妄面上寒色稍霁,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下不为例”
谢瑶如蒙大赦,急忙接过话头,“王爷宽宏,不如移步书房一叙,也好让他们母女说说体己话。”
陈妄正欲起身,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侧目对上苏桥雪沉静的眼眸,不出意外的在哪里看到了警告,动作微滞,随即不着痕迹的坐回轮椅,由天枢推着离去。
临着转身前,他广袖似无意般拂过苏桥雪的手背,一掠而过,带着淡淡的温热。
“青莲,照顾好侧妃。”
苏桥雪指尖微蜷,目送那道玄色身影消失,这才缓缓转向秦夫人那张慈爱满盈的脸。
好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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