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嗝。”
　　“嗝。”
　　两个在最后比拼起吃饭速度的人齐齐打了个饱嗝，宣告竞争结束。

　　丝毫不受两人影响的姜嘉蔚手扶着瓷碗边缘低头悠闲地小口喝着汤，再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一口饭。
　　对食物真的是非常虔诚的尊重了。

　　穆正熙发现，姜嘉蔚饭量还不小，就是不知道长哪里去了，胳膊用力点感觉都可以拧断，眼神瞟到不该瞟的地方又迅速收回。

　　“熙哥，我们俩去玩跳棋吧。”
　　“你姐还没有吃完呢。”
　　“她还要好一会。”
　　“那我们两个人怎么玩。”
　　“我们用另一个棋盘。”
　　“不行，我们要等你姐。”
　　“……”

　　姜嘉蔚看了过来，“我不玩，你们自己玩吧，一会我洗碗。”
　　穆正熙被这番发言噎了一下，“诶姜嘉蔚！你这个态度，没有游戏精神！”
　　姜嘉一抱臂，看向穆正熙，一副我早就知道如此，看吧，你不信。
　　“我洗碗也不行？”
　　穆正熙义正言辞：“不行。”
　　“好吧，那不能催我吃饭。”
　　“没催啊，在等你啊。”

　　“熙哥，你什么时候回去汉阳？”
　　“我吗？下午。”
　　“这么快？？明天不是周日吗？”
　　“因为明天我们有足球训练。”
　　“好赶啊，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要走，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适才还在幼稚地互掐，但这会听到穆正熙要离开的消息，姜嘉蔚的声音明显就低落了。
　　“舍不得我了？”穆正熙借机翻旧账，“刚才还不对我好点。”
　　反应很快的小孩立马问：“你吃雪糕吗？我给你拿雪糕。”
　　“不吃，才吃完饭呢。”
　　“好吧。”

　　穆亚珊没有，曾媛不会，穆少青更不会，穆正霆，穆正霆根本不熟，穆正熙记忆中离别被舍不得的情况，已经是很久远的以前了，是他上小学三年级在香港过年那一次，蒋文卿问他，过完年还回汉阳吗，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原来当时穆少青是准备就让他留在香港的。但去了香港没几天，他就又哭又闹要回汉阳，穆少青只好妥协作罢。蒋文卿第一次很守信地没有因为工作耽误，准时在机场接了他，那也是记忆中，穆正熙少有地见到她的眼泪。

　　闷声低头的姜嘉一突然就让他有些无措，穆正熙硬巴巴地公式化说了句，“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那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应该都秋天了吧。”
　　现在本来就是秋天的，只不过是南方的夏天太长了，穆正熙想说哪有那么久，但又想到下周六联赛就开始了。
　　“应该是吧……”
　　他看向姜嘉蔚，姜嘉蔚一直很安静地吃着饭，好像他们的谈话都与她无关，搞什么，都不难过一下下的吗。
　　她问姜嘉一，“蹄筋你吃吗？”
　　上一秒还在伤心的人，下一秒就凑过去脑袋，咬下了那口蹄筋。
　　穆正熙：“……”
　　“你呢，你要吗？”
　　“嗯？我……”
　　搞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
　　“你也一块。”
　　好吧，那勉强吃一下好了。

　　因为要赶飞机的缘故，所以搁置的棋局最后也没有下完。
　　穆正熙心有不舍，“等我下次回来继续下。”
　　姜嘉一：“不会是寒假的时候吧？”
　　穆正熙肯定道：“不会。”又说：“不要忘记打篮球，到时候我回来验收成果。”
　　“好！”

　　长青，也挺有意思的。

　　汉阳。
　　餐厅才开始用晚餐，餐桌上只有曾媛一个人。
　　穆正熙本来想直接上楼，又被叫住。
　　曾媛没有问他这两天去了哪里，她说：“梅老师告诉我你把竞赛培训的时间都集中在了周中。”
　　“周末要足球训练，我没时间。”穆正熙拉开椅子干脆坐下，佣人给他摆了碗筷。
　　停顿在碗边的筷子抬起放下，像欲言又止的嘴巴，曾媛看着只顾埋头往嘴里塞食物的穆正熙，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院子里有新的车进来。

　　很快脚步声从大厅门口传来，穆正霆走了进来，瞥见穆正熙，“回来了？”

　　穆正熙闻言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讥讽地提起左边的嘴角，搞得好像他才是长居这里的人口似的。

　　曾媛站起身，“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曾媛接过穆正霆手腕上搭着的西服外套递给佣人，“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吃？”
　　“我那个室友不知道昨天去吃了什么鬼东西，闹肠胃炎，下午才和国际部的负责人送他过去医院，弄到现在。”
　　“要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
　　“清淡点的吧。”
　　“那让厨房给你煮点—”
　　“吃屎吧，比较适合你。”

　　餐厅安静了一瞬。
　　椅脚划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穆正霆拧眉看脑残一样看着他，膈应成功，穆正熙插着兜愉悦地上楼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管家来敲房门，拿进来了一套熨烫齐整的黑色丝绒西服，“穆先生说，明天晚上和严院长他们一家还有领事馆的Leo先生他们一家一起共进晚餐。”
　　“穆先生回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管家笑了笑，“比你哥晚一点到的。”
　　哥？
　　这是什么东西。
　　穆正熙扯了下嘴角，用力擦了两下湿漉的头发，随手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扔，走出房门，打开了二楼拐角的杂物间，说是杂物间，但里面的东西收拾得很是整齐干净，抬头，挂在墙壁上有一副红黑色的羽毛球拍。
　　穆少青给他买的。
　　羽毛球冠军这东西，他也不是没有拿过。

　　“嗷嘶。”
　　穆正熙弓了下身，脊背被轻打了一下，落地的网球又弹起，回头，换了身休闲服的穆正霆拿着网球拍，抬了下下巴对他道：“来一盘。”
　　穆正熙将那颗网球扔了回去。
　　“自己玩吧。”
　　“不敢？”
　　“纯粹不想和你一起打而已。”
　　“怕输？”
　　穆正熙淡淡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哦，看来你长大了。”
　　“我想这个问题从身高就能看出来了。”
　　穆正霆闻言歪头笑了一下，下了楼。

　　楼下小客厅穆少青正在喝茶翻阅着一份报纸，见人下来，“去打球？”
　　“嗯。”
　　“怎么不约你弟弟一起？”
　　“他说不想和我打。”
　　“德行。”

　　周日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司机过来接了他回家，晚餐结束后的闲话时间，人模狗样地装了一个多小时，穆正熙和严宇恒两人的耐性也熬到差不多了，互相一个眼神拉着Leo他儿子那个小黄毛就开溜了。
　　小黄毛问：“去哪？”
　　穆正熙对严宇恒说：“给徐子钊打个电话，看看这小子在哪。”
　　严宇恒掏出手机。
　　“没接，狗东西，又去蹦迪了。”
　　“咱去哪？”
　　穆正熙踩下脚踏板，“去吃辣条。”

　　骑着自行车绕了大半个汉阳城去他们就读的小学胡同口小卖部，三个大小伙子西装革履，中间夹着个黄毛，洋人脸，一人一包辣条蹲在马路牙子上。
　　高脚杯装可乐即视感。
　　路人经过都要忍不住多侧目看几眼。

　　穆正熙看着手上的辣条，想不通，“诶严宇恒给我尝尝看你的。”
　　严宇恒把自己手上的那包递了过来，斯哈吸溜着，“老板，我拿瓶汽水，不行，太辣了。”
　　“好嘞。”
　　小黄毛说：“给我也拿一瓶。”
　　穆正熙咬了一口，味同嚼蜡，“真没劲。”
　　说要来吃辣条的是他，吃到意兴阑珊，不知道莫名在生什么气的人也是他。
　　小黄毛说：“怎么没劲了，劲得很，你不吃给我。”
　　穆正熙睨了他一眼，这中文，说得比他还要溜了，“要我说你也别回美国了，待在这得了。”
　　“我倒是想啊，我妈非要带我回去，到时候你们春假过来的时候来找我玩。”
　　“谁说我春假要去了？”
　　“你爸说的呀。”
　　“他神经。”
　　听见这话的小黄毛哈哈大笑，“当爹的都是有点病的。”

　　穆正熙赞同地将手上的辣条全给了，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从树上不知道掉了个什么东西进衣领口，吓得他一哆嗦。
　　拿出来才发现，这不姜嘉蔚他们学校的那玩意吗，脚尖踢了踢植物学者后裔的大屁股，“这啥玩意？”

　　小黄毛惊奇于他的无知，“栾树啊，这树你都不认识？？？”
　　穆正熙问猛灌汽水的严宇恒，“你认识？”
　　吊儿郎当站姿的严宇恒特不屑，刺激他，“谁不认识啊，这不栾树吗。”
　　穆正熙难得没有计较他找抽的样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眼睛长天上。”
　　穆正熙低头，道路两旁落了一地，还真是，再抬头一看，这整条马路望不到尽头都是这种树。
　　“哪个栾？”
　　“黑豹乐队那个主唱，栾树的栾树。”
　　“一模一样？”
　　“是啊。”
　　穆正熙弯身捡了一个，颜色更枯了一些，手指捻开，薄脆的，跟焦糖蛋卷一样。
　　原来南方的树北方也有。

　　风吹来。
　　小黄毛又开始在叽哇叫：“我靠有点冷了，咱不行找个地儿坐吧。”
　　严宇恒扯了扯他的衣服，“哥们你穿这么一大衣你还好意思喊冷？？你这美利坚东北基因怎么一回事儿啊？？”

　　穆正熙呆站着望着看向前方。
　　长青入秋了吗？
　　开始穿长袖了吗？

　　严宇恒过来一掌把少男伤感心思拍得魂飞魄散，“穆正熙你拍画报呢？知道你帅行了吧，全汉阳的姑娘都看过来了，能不能走了？”

　　尼玛。
　　穆正熙和小黄毛两人一对视。

　　人爱犯贱怎么办，上手收拾一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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