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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四叔
次日一早,几位禁卫便启程出发返回京城。
他们上马之前,还对谢宜安保证,一定会将那日在客栈中的事如实向圣上禀报。
谢宜安拱手谢过,他们连忙道不敢。
然后又有人问:“萧将军可有什么话需要我等带回去的?”
谢宜安正要说没有,余光却瞥见了萧槿站在不远处的身影,话到口中便一转:“有劳替我给家中母亲和四婶带个口信,就说‘一切安好,勿念’。”
她有意留心萧槿的反应,果然见他听罢她的话浑身一僵,面上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谢宜安心里便有了主意。
*
送走禁卫以后,谢宜安跟随着许扬山一同回主营商议战术。
帐中早就站了数位将领,大多都是昨晚酒宴上见过的,只有一位看着面生。
谢宜安暗中打量他片刻,见他大约四十许的年纪,眉心一道深深印痕,从甲胄规格可见,他的品阶并不算高。
应当还在萧晏之下。
许扬山体恤她还负伤,特意给她安排了个靠近沙盘的座位,谢宜安见状笑道:“许老关怀,晚霁感激不尽,但晚霁到底也是吃了几年沙子的粗人,哪里需要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似的摸不得碰不得?这可是轻看我了。”
许扬山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就喜欢晚霁这性子。”
谢宜安腹诽,这话可太假了。
真要喜欢,连换了个芯子也看不出来?
但也幸亏够假,不然露馅可不好办。
许扬山命人撤了椅子,将军们也让开,给谢宜安挪出空位。
谢宜安也不客气,凑近去看中间那沙盘,凝神听着他们议论。
有赖于萧晏给她的那本启蒙书,她现在好歹是大概能听懂将军们在聊什么了。
萧晏所猜测的不假,如今战事早就到了尾声,鞑靼人早就已经不成气候,如今不过是指望着萧晏当真出事,军心大乱,才垂死挣扎一下。
如今谢宜安顶着萧晏的身体平安抵达,一切谣言不攻自破,只需要派小股队伍去镇压便能平定。
谁若领兵前去,马到即可成功,完全就是白捡来的功劳。
落到谁头上都是天大的便宜。
“末将以为,不如就让小萧将军率几千精锐,亲自去扫平剩余的作乱鞑靼势力,以灭死灰复燃之心。”
谢宜安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那个面生的中年将军。
她还记得,他叫庄长繁。
这名字有些熟悉。
谢宜安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来,她是见过这名字的。
在宝慈寺的长明灯供奉那儿。
从前她去为父亲供灯时,恰巧遇见过一位妙龄少女也来为自己父亲祈福,她向知客僧所说的,她的父亲,大名正是庄长繁。
谢宜安眨了眨眼。
只是片刻之间,已经有数位将军表示赞同。
反正鞑靼人想要的不就是萧晏?
那就让他们临死之前再看一眼。
许扬山笑呵呵地听他们说完自己的意见,这才看向谢宜安:“晚霁,你意下如何?”
“承蒙诸位厚爱,要将这份立功的机会让给我。”谢宜安微微一拱身。
她正要答应下来,却察觉到,自己腿上一痛。
谢宜安面上装作无事,垂眸向下看去,正巧看见了不知何时凑到她身侧的萧槿还没完全收回去的手。
这是……
在阻止她?
为什么?
她心中惊讶,抬眸只见萧槿神色如常地盯着沙盘,好似什么也没干过。
而所有人都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谢宜安心念疾转。
下一秒,她捂住额头,面露痛苦之色,在一众惊呼声中往旁边倒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倒在萧槿怀里。
萧槿大惊,扛起她一个箭步出了营帐,把其他将军都落在身后。
他正要带着谢宜安去军医帐中,就感觉手臂一痛。
萧槿脸色一僵,瞥了眼肩上“昏迷不醒”的侄子。
臭小子,还挺记仇!
他脚步一转,去了萧晏的营帐。
*
萧槿让亲信去请大夫,又命人看住周围,然后才看向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谢宜安。
“现在没别人,你可以不用装了。”
谢宜安应声睁开眼,撑起身,笑眯眯地看着他:“四叔,咱们还挺有默契的。”
萧槿眉心一拧,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些疑惑。
他这侄儿跟他一直不亲近,又太有年少英才的心高气傲,平日里与他见面都是生疏客气,他还以为方才的提醒会被他无视,没想到,他竟然顺势应了下来。
还会使出装晕这样的损招?
萧家人向来都是一副宁折不弯的脾气,萧晏更是不例外,萧槿会疑惑也不奇怪。
不过任萧槿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如今在萧晏身体里的,早已不是萧晏自己。
谢宜安当然不会和萧晏似的耿直了。
她坐起身,给自己身后垫上枕头,轻声道:“四叔是想让我别去,对吧?”
她说到正事,萧槿也收起了那点疑惑,正色道:“此次鞑靼人的反扑不太寻常。京城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快就传到边关来?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连你性命垂危都说得仿佛亲眼所见,我觉得,只怕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对于边关将士而言,最危险的莫过于有内应。
能将京城的消息迅速传过来,背后之人必定势力不小。
萧槿也听说了谢宜安在路上遇见杀手的事,更是为她捏了把汗。
背后之人想要萧晏的命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怎么会轻易罢休?
萧槿担心,对方会在萧晏领兵扫平鞑靼人时设下圈套,引他送命。
就像……
当初对萧老侯爷那样。
萧槿目光微沉,双拳捏得极紧。
谢宜安听罢,笑道:“如今我晕过去了,明面上,起码我不会再作为被考虑到的首要人选。只是如果有人有心推我出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有后招。”
她还挺想知道对方有什么招的。
对方出的招越多,暴露的底牌也就会越多。
“我替你去。”萧槿想也不想就回道。
如果真到山穷水尽时,他就挡在萧晏前面,除非把他杀了,从他尸体上踩过去,否则谁也别想让萧晏去涉险。
“那可不行。”谢宜安摇摇头,她对上萧槿不赞同的眼神,温声道,“我答应了四婶,一定会带您回去的。”
萧槿浑身一震。
倘若萧晏在这里,一下便能知道谢宜安必定是在信口胡说。
萧四夫人自从萧槿奔赴边关以后便深居萧侯府佛堂,闭门不出,天大的事也不能让她现身,就连萧晏此番回去,按规矩拜见长辈,也吃了她的闭门羹,只见到了她的贴身丫鬟。
她怎会与谢宜安有交流呢?
但谢宜安笃定萧槿不知道。
而且,他会想听到关于萧四夫人的消息。
果然,萧槿表情变得挣扎,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四婶,她……她身体还好吗?”
“若您关心的是这个,我只能告诉您,萧家不会短了四婶的吃穿。”谢宜安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道。
偌大萧侯府,自然不会短了谁的吃穿。
但别的也无暇顾及了。
萧槿低声道:“我对不住她。”
他不是不知道萧四夫人一直都在佛堂住着。
大好青春年华,全部付与青灯古佛。
嫁给他,竟然同出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萧槿做不到心无挂碍地回京去。
萧家的根基在边关,大哥唯一的儿子也在边关,他离不开这里。
谢宜安能明白他的纠结。
但她反倒认为,萧家在边关已经待够了。
萧家几代经营,声名赫赫,萧晏更是立下不世奇功,威震边关。
如今是深得圣心,人人追捧。
但是再过许多年呢?
如果这些年萧家人一直还在边关,谁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话来?
对于将领而言,最可怕的就是上位者的疑心。
鞑靼已平,萧家功成,此刻,急流勇退才是保身之道。
萧晏也是这么想的。
他此番回京,本就没有打算再返边关。
他也曾对谢宜安坦言,待找到机会,他一定会把萧槿也调回京。
如果萧槿不愿意,那就用强制手段。
不过谢宜安想,能劝动萧槿自己想清楚,那必定是更好了。
她来之前便有听说,萧槿与萧四夫人当年感情甚笃,若非萧老侯爷一朝殒命,萧晏年幼,萧槿也不会在边关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看萧槿神情,她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他对萧四夫人有愧,那就好办了。
谢宜安清了清嗓子,道:“四叔,我没有旁的意思,但您也知道,萧侯府至今没有分家,并不是个风平浪静的地方,四婶也不能一辈子住在佛堂,您既然娶了她,就应该护着她,而不是让她被困在方寸之地。”
萧槿颇为意外地看着她真诚的面容,许久,他才感慨道:“晚霁,你也长大了。”
是不小了,也到议亲的年龄了。
差点和萧晏定亲的谢宜安心虚地转移话题:“四叔,方才在营帐里,庄将军极力举荐我去,你可知道原因?”
萧槿没有多想,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会儿,皱着眉,道:“我也很意外,但以前庄长繁和你关系也不错,不排除他只是认为这是个立功的机会,想给你求来而已。”
谢宜安直觉没那么简单。
她问道:“我记得他家是京城的?”
“对,他也是勋贵出身,我记得好像是出身……
“明阳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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