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归所

　　隔着玻璃，邵音看着外面架着的专业摄像机。黑色的镜头正直勾勾地对准她所在的透明牢笼。为了获得更好的拍摄效果，房间外的灯光被刻意调暗，而房间内却被强光照得透亮，每一寸肌肤都无所遁形。

　　先前的麻痹感正在逐渐消退，邵音艰难地挪动身子，将背部转向镜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手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邵小姐，麻烦转向镜头。”外面传来之前那个男人的声音。

　　邵音置之不理，想着，简秋深说不定就这样抛下自己了，要怎么才能说服这些人这种可能性呢？他们难道不明白吗？为难自己会有什么好处？自己和简秋深的不过是金主和食客的关系，他们以为简秋深会在乎吗？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邵音心里生出过不现实的希望，但很快她就劝自己不要多想。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时替换的消遣。

　　就在这时，玻璃门突然滑开。

　　“……伊冈先生请先等一下……”

　　一个陌生男人闯入玻璃房，邵音在此之前没见过他。这个“伊冈先生”身后紧跟着的，是此前一直威胁自己的人，他对“伊冈先生”倒是很尊敬。两人用外文又交流了几句，虽然邵音在大学里选修过日语，但他们的语速太快，声音又压得很低，反正他们的交流邵音也没听明白，只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句，大概在谈论与简秋深有关的交易。

　　突然，那个被称为伊冈先生的男人粗暴地扯过锁住邵音手腕的铁链。剧痛从手腕传来，她被迫踉跄着倒在他面前。

　　“简秋深的女人？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伊冈说的是中文，这些话是特意说给邵音听的。

　　“不清楚，也不在乎。他不在意我，你们拿我交易没什么用。”

　　伊冈似乎没有料到邵音这样的态度，眯起眼睛，也许是觉得有趣，改变了他原来的打算。

　　“或许你可以站到我这一边，既然那个男人不珍惜你，你换个靠山也不错？”伊冈的中文有些生硬，不过这些话倒是把他的意思表达得很准确。

　　“我对你们的事情没有兴趣。”

　　“不把握这个机会，你会后悔的。”伊冈见邵音依旧是那样的态度，冷笑一声，回头吩咐了几句，转身离开了房间。

　　才过了没两分钟，就进来几个男人，看样子是这里的保镖，三个人进玻璃房后整齐地排齐，听到外面人的命令，开始迅速地脱起身上的制服。

　　邵音算是明白伊冈所谓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三人除去上衣后，又站得直挺挺的，等待外面人的命令。

　　“邵小姐，最后的机会也不把握吗？”

　　看着那几个男人，邵音原本又气又怕，但奇怪的是，当恐惧达到顶点时，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简秋深的那天晚上。酒吧里摇曳的灯光，他推过来的那杯威士忌，还有他看着她时的目光。那时她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为这个男人陷入这样的境地？

　　为他，她放弃了尊严；现在，又要因为他被这些陌生人羞辱？

　　为什么刚才不妥协呢？即使简秋深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对他来说，她到底算什么呢？一个用钱买来的消遣，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玩具。就连“背叛”这个词，用在她和简秋深之间都显得太过沉重。

　　在她短暂的分神之际，玻璃外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其中一个人向她走来。当那双粗糙的手抚上她大腿内侧时，邵音没有尖叫，也没有挣扎。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男人的身体完全进入她的攻击范围。

　　野兽。

　　邵音不是没有遇到过野兽，那些野兽在人间有各类伪装。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男人肥硕的肚子压在弟弟身上的模样，他留在纤细手臂和身躯上的乌青和红印，还有他翻着眼白变成猪肝色的面孔，那个油腻、恶心、令人作呕的噩梦。

　　她绝不害怕噩梦，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泥沼一样的生活，还能把她如何？即使没有简秋深，在遇到他之前，不也照样带着弟弟逃了出来，在夹缝中生存至今。

　　邵音一声不吭，猛地抬起手，将那铁链往男人脖子上绕了一圈，她用力踹向男人，在对方失去平衡的瞬间，她迅速翻身到他身后，用尽全力反向勒紧铁链。铁链深深陷入男人的皮肉，他发出短促的窒息声，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颈间的束缚。

　　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留任何余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被铁链锁住的柔弱女子会突然发难，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站在一旁的两个男人原来只想着装装样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将邵音的双手扭到背后，把她按倒在地上。

　　三人在老板面前被一个拴着铁链的小姑娘摆了一道，觉得脸上无光，失了面子，于是发起狠来。一人将邵音按倒在地，一人分开她胡乱踢蹬的双腿，之前那个被她袭击的男人恼羞成怒，再次向她逼近。

　　邵音被控制得动弹不得，因力量悬殊而产生的恐惧又席卷而来。她能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手掌在她皮肤上移动，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如刺骨寒冷的海水将她淹没。

　　“够了。”伊冈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道赦令。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邵音狼狈地翻过身，手脚并用地退到房间的角落，铁链在身后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那三个男人默默地穿回衣服，有序地退出房间。

　　邵音紧盯着玻璃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不知道这场折磨是否真的结束了，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房间的灯被调暗了，邵音一时适应不了光线，什么都看不见。等她终于能看清四周时，发现玻璃墙外已经空无一人。摄像机还架在那里，但已经停止了工作。

　　邵音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面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这下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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