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以侵蚀之名

　　距离“黑曜石”任务已过去近半年。6次任务，6次全身而退，但代价都刻在了身体上。

　　这次是在科莱蒂亚某港口仓库的遭遇战。

　　“通道清空，走！”奎恩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冷静如常。

　　五人小队贴着集装箱快速穿行，楔形阵型严丝合缝。奎恩开路，莉拉攥紧加密硬盘紧随，诺娃居中策应，里卡多断后，克莱尔护在诺娃身侧。她左臂不自然下垂，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十分钟前的流弹擦过上臂，草草包扎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中崩裂，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

　　“出口在前方五十米，右转。”奎恩继续指引。

　　右转瞬间，四个增援敌人迎面堵来。

　　“开火！”诺娃声落枪响。

　　奎恩、里卡多同步火力压制，诺娃拽着莉拉和克莱尔扑向掩体。两分钟激战，四人倒地。

　　“撤！”里卡多换弹匣的动作利落干脆。

　　他们冲向出口。克莱尔咬牙跟上，但就在距离出口不到二十米时，脚下突然踩到一个滑腻的油污，整个人失衡向前扑去！

　　“克莱尔！”诺娃回头。

　　克莱尔重重摔在地上，受伤的左臂再次承受撞击，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更糟的是，脚踝传来熟悉的刺痛——三个月前那次追捕任务中严重扭伤的旧伤，在过度使用和高强度奔跑后复发了。

　　左手使不上力，右腿软得站不起来。追击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里卡多二话不说，步枪甩到后背，俯身就蹲：“上来！”“我——”“别废话！”他声音沉得像铁，不容置喙。

　　克莱尔咬紧下唇，用还能动的右手扒住里卡多的肩膀。里卡多稳稳起身，将她背起，动作迅速却不失稳妥。

　　诺娃已经补位到队伍最后：“我断后。奎恩，带路！”

　　诺娃转身迎敌，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三名敌人刚冲拐角，枪声已落——三枪，枪枪要害！她连战果都没看一眼，转身快步追上队伍。

　　七分钟后，他们冲出仓库区，钻进接应的黑色厢型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莉拉已经打开了车内的医疗箱：“克莱尔，让我处理伤口。”

　　奎恩发动车子，迅速驶离港口区。他透过后视镜观察，同时冷静汇报：“无追踪。十二分钟后上高速。”

　　车厢内，莉拉剪开克莱尔的绷带，皮肉翻开的伤口需紧急缝合。她快速消毒、下针，动作专业利落。里卡多在旁递上止血钳和缝合线，配合默契。

　　克莱尔脸色苍白，额头渗汗，却紧咬牙关没哼一声。

　　诺娃坐在副驾，后视镜里瞥见这一幕，手指无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我的失误。”诺娃声音压得很低。“任务成了。”莉拉手里的缝合针没停，语气平静，“硬盘没事，我们都活着。”克莱尔疼得倒抽冷气，却还是用力点头——这就够了。

　　这时，车载通讯器响起电子音：“任务完成确认。全体成员，准予十五日休整期。重复，十五日休整期。”

　　车厢里的气氛明显一松。

　　“半个月？”克莱尔眼睛亮了起来，甚至暂时忘了疼痛。

　　“医疗报告已接收。”电子音继续，“克莱尔，左臂枪伤需每日换药，脚踝旧伤需完全制动至少五日。违者将延长下次休整等待期。”

　　“明白——”克莱尔拖长声音，嘴角却已经扬起。

　　车子驶入熟悉街区，开进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车停稳在专属车位，奎恩先下车，绕到侧面拉开车门：“我背你上去。”

　　“我可以——”

　　“医嘱。”奎恩用两个字结束讨论。

　　克莱尔扁了扁嘴，还是乖乖趴到奎恩背上。奎恩背起她，小心避开她左臂和右脚踝，动作稳当。

　　五人走向电梯间。奎恩刷卡，电梯直上七层。

　　走出电梯时，克莱尔晃了晃奎恩的肩膀：“对了，我的糖呢？你上次说这次回来会给我带柠檬味的硬糖。”

　　奎恩脚步顿了顿。

　　“……抱歉。”他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局促，“常去的那家超市断货了。我找了附近三家店，都没有那个牌子。只买到这个。”

　　他单手稳稳托着克莱尔，另一只手从外套内袋掏出一袋糖，是另一个牌子。

　　克莱尔接过糖，打开取出一颗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在口腔散开，和记忆中的味道不完全一样，但也不错。

　　她咀嚼着糖，拍拍奎恩的肩膀：“好吧，原谅你了。但休整期结束前，我要两袋。”

　　奎恩的肩背似乎放松了一分：“好。”

　　701和702的门几乎同时打开又关上。走廊恢复安静。

　　十天后，克莱尔左臂的缝合线已拆，脚踝也消肿大半。医生批准了“轻度日常活动”。

　　周六早晨，奎恩敲响701的门。

　　莉拉开的门，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手里拿着平板：“早，奎恩。”

　　“早。”奎恩点头，“我去超市。需要带什么吗？”

　　“采购？”克莱尔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接着她小心地走到门口——动作比平时慢些，但很稳，“我也去。”

　　“不行。”奎恩立刻拒绝，“你的伤还没好。”

　　“医生说可以轻度活动了。”克莱尔坚持。

　　“人多，容易被撞到。”

　　“我会注意的。”克莱尔说，目光认真。

　　奎恩皱眉，看向莉拉寻求支持。

　　莉拉只是微笑：“让她透透气也好，憋了这么多天了。”

　　奎恩还想说什么，诺娃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奎恩，带她去吧，她都快发霉了。”

　　诺娃和里卡多正坐在电视前，手里拿着游戏手柄，屏幕上是一场激烈的赛车游戏。

　　奎恩最终让步：“……好吧。”

　　半小时后，奎恩推着购物车，克莱尔小心跟在身侧半步，走路已无大碍。

　　两人按清单采购，奎恩扛重物、拿高处商品，克莱尔挑选水果零食。

　　到了糖果区，奎恩停下：“要哪种？”

　　克莱尔指了个包装：“这个吧，上次的牌子没了。”

　　奎恩顺手拿两袋放进车里。

　　排队结账时，前面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购物车里的东西不多。收银员扫描完所有商品，语气有些冷淡：“总共200元。”

　　老妇人打开钱包，翻找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尴尬：“噢，我好像……没带够现金。信用卡也忘在另一件外套里了……”

　　后面的队伍开始有人小声抱怨。

　　奎恩没犹豫，上前一步递出卡：“一起结。”老妇人愣了：“年轻人，这怎么好意思——”“没事。”他语气平静，没多余的话。

　　收银员快速结完账。奎恩将两个大袋子和老妇人的一个精致纸袋都拎在手里。

　　老妇人离开前，向奎恩要了联系方式：“年轻人，请一定给我留个电话。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奎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报出了一个经过组织加密转接的号码。

　　三天后的下午，那个号码果然响了。是老妇人热情的声音，邀请奎恩和克莱尔周末去她家吃下午茶，作为感谢。

　　两人站在枫叶街一栋整洁的独栋房屋前。房子不大，但花园打理得很精心，门前开着各色鲜花。

　　奎恩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是莉拉烤的蓝莓派。

　　按响门铃，门很快开了。

　　“啊！是你们！”老妇人脸上绽开笑容，“快请进！”

　　屋内布置温馨，飘着香薰和烘焙的味道。

　　“米莉！客人来了！”老妇人朝楼上喊。
　　一个与克莱尔年龄相仿的棕发少女走下楼，穿着舒适居家服。

　　“这是我孙女米莉。”老妇人介绍，“就是他们帮了我。”

　　“你们好，谢谢你们。”米莉微笑着说。
　　克莱尔递上纸袋：“这是朋友烤的蓝莓派。”
　　“太贴心了！”老妇人接过，“我烤了苹果卷、泡了红茶，务必尝尝！”

　　奎恩本能地想婉拒，但她已经热情地拉着克莱尔往客厅走：“别客气，就当是邻居串门！”

　　克莱尔看向奎恩，用眼神示意：只是坐一会儿。

　　奎恩迟疑片刻，最终点头：“那就打扰了。”

　　米莉端来苹果卷和红茶，四人围坐，气氛松快。“你们是兄妹？”老妇人好奇地问。奎恩和克莱尔对视一眼，他点头：“是。”“还有其他家人吗？”“三个，住一起。”克莱尔补充道。

　　“那下次一定要带他们也来玩！”老妇人眼睛一亮，“我喜欢家里热闹。我手艺还不错，可以给你们做顿大餐。”

　　“您太客气了。”奎恩说。

　　“不是客气。”老妇人认真道，“你们帮了我，我想表达感谢。”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家常——老妇人叫琳达，退休前是教师，苏珊正在读高中。屋里始终飘着淡淡的肉桂香和书香。

　　一小时后，奎恩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不打扰您休息了。”

　　琳达没有强留，但坚持让他们带走一些苹果卷：“自己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

　　在门口道别时，琳达握着克莱尔的手：“孩子，随时欢迎你们来。带上你们的家人一起。”

　　“谢谢您，琳达。”克莱尔轻声说。

　　回程路上，克莱尔抱着那盒苹果卷，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两人刷卡进入公寓楼，电梯门一开，浓郁的炖肉香气就从701的门缝里飘了出来——莉拉今晚下厨。

　　“我们回来了！”克莱尔推开701的门。

　　客厅里，电视低音量播放新闻，里卡多靠沙发闭目养神，诺娃在餐桌旁擦拭□□。“正好，晚餐还有五分钟。”莉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片刻后，五人围坐餐桌，四菜一汤热气腾腾。没有精致摆盘，却是他们近二十年来最熟悉、最安稳的“家味”。

　　席间，克莱尔讲了下午拜访的经过。“她邀请我们所有人下次一起去。”克莱尔最后说。

　　诺娃安静地听着，给克莱尔夹了一块肉：“先把伤养好再说。”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而701室内，灯光温暖，碗筷轻碰，肉香弥漫。

　　在这个他们刚刚开始学习融入的“寻常世界”里，这或许就是他们能握住的、最真实的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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