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驸马后下乡了

　　几个人动静挺大，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打，那个可怜人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张晔辰看见他好似是抓了一把什么往那几个人脸上洒去。

　　清风徐来，有些湿冷，街市纷繁的美食香味被替代。

　　那几个人被呛到，边呸边咳嗽。

　　宣神秀也咳了几声，巷子里的人影忽然都愣住，转过头去看是什么人。

　　“这是在做什么？”宣神秀环上张晔辰的手臂，小鸟依人地靠上去，面露害怕状，似是被眼前这打骂情状吓到，缩在张晔辰身后。

　　张晔辰抬起手遮挡她的视线，低声道：“别怕，没事的。”

　　那几个拿着木棍的家伙互相对视，腰绑着白布，一看就是练家子，其中一个头头看向张晔辰，冷冰冰说道：“别管闲事，赶紧走开！”

　　宣神秀看着倒在地面上的人，正是刚才锁莺楼的泼皮，林燕的夫郎宁乔，他脸上被打得都是淤青，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洞，满身是尘土。

　　宁乔见这几人不动，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一人的腿用力一掰，那人直直往后倒去，摔得人仰马翻，旁边的人被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头头目光狠戾，抬起棍子将要往下挥去，宣神秀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使出全身力气丢过去。

　　啪嗒一声巨响，石头打中头头拿棍的手，落地前砸中他的脚。

　　“啊——”，头头喷着粗气，凶巴巴地盯着张晔辰二人，踢了一脚宁乔，抬脚走到张晔辰面前。

　　“敢砸老子！怎么？想学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他挥挥手，身后的人上前围住张晔辰和宣神秀。

　　“老大，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细胳膊细腿的，一打就折。”

　　宣神秀拽着张晔辰的衣袖，觉得十分刺激，尽力憋住不笑，手不禁颤抖，恨不得就要冲上去打成一片。

　　张晔辰觉察到宣神秀的颤栗，以为她被这些人围住吓到，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安抚。

　　这落到宣神秀眼中便是：一起上！

　　于是，当宁乔缓过劲儿时，便看到张晔辰一打五，宣神秀早已经夺过木棍专门挑这些人的手肘腿膝盖后打。

　　几人只觉手腿酸麻，仿佛抽筋了一般。他们又气又恼，忘记了身处何处，大声吼叫出来，骂天骂地骂爹骂娘。

　　宣神秀道：“你还敢骂我爹娘！”她早已忘记是何时何地，被情绪左右了脑袋，将那些人打得面红耳赤。街上行人听见动静都探头看进来，半晌后巷子里聚集了好些人。

　　张晔辰赶忙抢过宣神秀手里的木棍，按住她别动，“没事了，不怕。”

　　宣神秀见到巷子里人山人海，个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一副八卦模样，还有的在夸她力气大。她掏出帕子擦手，变脸极快，张晔辰刚准备转身安慰她，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她哭着脸，委屈道：“夫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张晔辰双手滞在半空中，放下不是，回抱也不是，“没事……”

　　人群里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有个大叔看着这两个年轻夫妻，又看向地面倒着的壮汉们，但凡是个愣头青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姑娘啊，遭人打劫了要去报官啊！”

　　又有声音附和：“是啊，你们是谁家的儿女？面生得很啊！”

　　“哎呀，这几个人不是锁莺楼的打手吗？”有人鬼祟地靠近看那几个人的脸，一拍手掌：“是啊，怎么回事儿？”

　　卖糖葫芦的大婶扛着竹竿走进来，还以为巷子里有什么戏场子，本打算凑进来叫唤着卖糖葫芦，怎料是这番景象。她认出宁乔，惊呼：“宁二郎？怎么回事，怎么一瘸一拐的了？还鼻青脸肿的？”

　　“宁二郎是谁？”

　　“就是那个卖柴的，一捆柴三十文那个。”

　　“哦！舒月那个？”

　　“对对对！”

　　宣神秀和张晔辰都听见“舒月”二字，眼神对视上并未说什么，他们打算再听听那些人还要说什么。

　　“他娘子就是那籁音女伶？”

　　“正是正是，名唤林燕，前几日回京唱了。”

　　“好好一姑娘，怎地嫁给舒月人呢？陌朝好儿郎多得是，非得嫁给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听劝呐，都是无父无母的，哪里懂得，看对眼了就谈婚论嫁，不管不顾的，嫁给了一个活不久的病秧子。”

　　“病秧子？这宁二郎看着挺壮实能打的，如何就活不久了？”

　　宣神秀还趴在张晔辰肩膀上细听，眼中哪里还有泪？

　　那几个打手捂着伤口站起来，啐道：“报应呗！欺负人家林三娘年纪轻，涉世未深。林三娘嫁给他真是吃尽苦头，替他治病花了多少银子！现在还能站起来，还不是用林三娘唱乐赚来的银子买药吃补品，银子堆起来的身子骨！”

　　宁乔一声不吭，理了理头发衣服就要往外走，看戏的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有人还未完全了解情况，继续追问：“为何说他欺负林三娘？林三娘又为何不和离？”

　　陌朝和离条例并不复杂，对待名声不好，尤其是薄待妻儿的男子，只要妻子提出和离，男子不得不签和离书。

　　“林三娘本就是京中人，父母早逝，她便砍柴采草药营生。不知怎的，我再见林三娘时，就听得她说成亲了。我好歹也算同她父母交好，可不能不过问几句。她不清楚宁乔何许人也，倒是我问出来了，这宁乔乃是舒月人士，遭了罪才来京的。”

　　宁乔推开人，步履蹒跚地离开，身后的人没避着他，说：“我劝林三娘与他和离，怎料林三娘她不肯，也不知是被灌了什么毒药迷晕了头。”

　　宁乔闻言，停住脚步，阴森森扭过头看着说话那人：“你再乱说一句，老子就拿毒药灌你喝！”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散了，还有的拍拍胸脯，嘴里不停念叨着：“骇死了骇死了，真是造孽啊！”

　　“宁郎君请留步！”张晔辰出声，碍于宣神秀还抱着自己半边身子，他没动，只站在原地让宁乔先别走。

　　宣神秀一副“你要做甚”的神情，但她没多问，松开手。

　　宁乔等张晔辰叫了第二声才知晓是再叫他，他住脚，见四周没什么人了，便保持原有的距离，生疏地行了个不规范的谢礼：“多谢二位帮忙。”

　　张晔辰回礼，说：“你是舒月人？”

　　宁乔点点头，“若无事，乔某就先走了，夜黑路难走。”

　　宣神秀上前几步：“站住！”她拉着张晔辰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语气平淡地追问：“你与林燕姑娘是何关系？”

　　宁乔不想说，奈何宣神秀手举木棍拦着路不让走。

　　“我是她的夫。”

　　宣神秀冷道：“夫？可曾拜过天地，可有媒妁？可有婚书？可去官府登记？”

　　张晔辰拿过她手中的木棍，帮她拦路，他也有问题要问宁乔。

　　宁乔：“拜过天地，但无高堂。有婚书，但是没有媒人父母撰写，我不识字，是她所写。没去官府登记。”

　　不去官府登记，通常只有一个原因。

　　宣神秀：“你骗了她的婚。”

　　宁乔是舒月人，舒月人向来闭锁，只拘于城中，耻于出外贸易，更不会与城外之人通婚。陌庭礼制鼓励陌人与舒月人结亲，只要凭证齐全即可。但陌人不太喜舒月人，觉得他们眼高手低，无比傲慢。

　　宁乔想必是因为户籍才没有去官府登记，更没有向林燕和盘托出。

　　“对”，宁乔破罐子破摔，他气冲冲地说：“那又如何？三娘也不愿与我和离。与你们有何干系！”

　　宣神秀：“为何无干系？不经官府盖章的婚书，视为无效废纸，你与她本质上依旧算不上夫妻。”

　　宁乔听得不耐，调转方向要离开，张晔辰伸手阻拦：“宁郎君，张某有事想问。”

　　宁乔不回应，越走越快，但听见张晔辰问“你那粉末是何物？”

　　“不知道你在乱说什么。”

　　张晔辰：“你夫人应当知晓，郎君不说，张某问林姑娘便是。”

　　宁乔果然停下来，脸上是比先前十倍的凶恶，“你敢！”

　　宣神秀挡在张晔辰身前，对宁乔说：“有何不敢，你无道理，欺瞒林姑娘，又携带毒药进京。你是舒月人，贸然来京却无通行证件。”

　　宁乔看向张晔辰：“你究竟想问什么？”

　　张晔辰指着地面细微白末，问道：“这是什么粉末？”

　　宁乔：“你觉得这是什么粉末，那就是什么粉末。”他将张晔辰上下打量一番，反问：“你是京中人士？”

　　宣神秀蹙眉，这人答非所问，也就张晔辰彬彬有礼在这儿问他，让官兵侍卫直接拿下他，关起来，还怕他不说实话？

　　张晔辰没回答他的问题，三人僵持着。

　　宣神秀拉着张晔辰，佯装要往锁莺楼的方向去。

　　宁乔急忙开口道：“等下！”

　　片刻后，三人找了一家馄饨摊子坐下，张晔辰点了一碗馄饨给宣神秀，宣神秀用勺子舀了又舀，眼神询问“你们不吃？”

　　张晔辰就是只呆雁，笑着解释：“这是馄饨，肉馅儿的。趁热好吃。”

　　宁乔捧着茶杯，想了又想，起身作揖道：“见过公主殿下，小人失礼了。”

　　宣神秀诧异道：“你认得我？”

　　宁乔：“认得，公主与驸马的接亲队伍如此隆重，我只远远看见过。”

　　张晔辰让他快些坐下，说：“既然你知道了公主身份，理应知道为何要问你粉末的事。”

　　宣神秀还没弄懂他二人在聊什么，便不管了，先吃完馄饨再说。

　　宁乔犹豫着，还是开口了：“我与三娘……的确是我强迫她和我成亲的。”

　　宣神秀刚喝了一口汤，被葱味呛到，闭着嘴咳嗽，张晔辰递了帕子给她。宣神秀接过，问道：“什么？你是说，是你强制她与你成亲？且她现在不愿与你和离？”

　　虽不道德，什么“非礼勿问”的规矩都被抛之脑后，她双眼放光，像极了街上的红灯笼，张晔辰不免觉得惊奇。

　　宁乔垂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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