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过心吗

　　医院。
　　急救室的灯光冷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身旁。
　　王序独自坐在诊室外冰凉的塑料椅上，右腕已经被急诊护士用冰袋简单敷着，疼痛还在，但比起刚扭到时那阵尖锐的刺痛，已经钝化成了持续的、沉闷的胀痛。
　　他左手捏着手机，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没什么焦虑的看着地面。
　　“王序。”护士叫到他的名字。
　　他站起身，走进诊室。
　　医生是个神情严肃的中年人，问了受伤的经过，又仔细地触诊、让他活动手指，然后来了单子让他去拍x光片。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
　　王序的思绪很乱，他不断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一会难过一会又开心。唯有手腕的疼痛成了唯一真实的锚点。
　　“片子看了，骨头没事。万幸。”医生指着灯箱上的X光片，“但是你看这里，旧伤处的骨痂虽然长好了，但强度还需要时间恢复。这次扭伤，主要伤到了周围的韧带和软组织，而且刺激到了旧伤位置，所以会特别疼。固定带先戴两周，尽量不要用右手，避免负重和扭转动作。我再给你开点外用的药膏和口服的消炎止痛药。”
　　医生顿了顿，抬头看了王序一眼，语气加重：“小伙子，你这手骨折过，自己更要注意。别不当回事，反复受伤以后容易留下习惯性扭伤或者创伤性关节炎，到时候阴天下雨疼起来有你受的。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以后走路多注意点，别总看手机。”
　　王序低声道了谢，起身离开了诊室。
　　在护士的帮助下戴好固定带，然后缴费取药。
　　做完这一切，已经十二点过了，凉意比刚来医院时重了好几分。王序觉得冷。
　　好在他打的车已经到了。
　　王序挨着窗户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只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留言是景梵的哥哥。王序同意了好友申请。
　　景劭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你好，我是景梵的哥哥景劭。很抱歉，我弟弟今晚喝多了，下手没轻重。医药费请务必告知，我会负责。你的手还好吗？
　　王序看得有些出神，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打字回复：我没事。那些现金已经够了。
　　景劭依旧秒回：那就好。
　　王序退出了和景劭的聊天页面，盯着顶置的某个人，犹豫了一会，点开了那人的聊天窗。
　　他在聊天框上输入：手腕看了，骨头没事，医生说是韧带扭伤，养两周就好。别担心。
　　手指就要触碰到发送的时候，他迟疑了，最后还是把最后面的“别担心”删掉，然后点击发送。
　　没过多久，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只输入了不到十秒，这段提示就消失了。
　　景梵最终什么都没回。
　　王序将手机扔到一边，歪着头，将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车在他家小区门口停下。王序笨拙地用左手开门下车。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深秋入骨的寒意。
　　他沉默着往里走着，暖光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本应该显得人更温和，可在他身上只照的出落寞。
　　打开房门，熟悉的家的空气涌出。他踢掉鞋子，没开大灯。
　　这里有太多关于景梵的回忆，他不想看。
　　有些艰难地洗了澡，王序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已经很晚了，整个世界都沉睡了。
　　安静得他开始幻听。
　　“和你有关系吗？”景梵转身拉开车门时的这句话，此刻正不断地在他耳边复刻。
　　他的语气好淡啊，那么理所当然，像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
　　当初选择分手，是因为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让景梵觉得痛苦。
　　他以为放手是解脱，还对方自由和快乐。
　　可他今晚看到的是什么？一个去ktv买醉，对自己疏离又戒备的景梵。
　　景梵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变得更开心。至少，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立刻回到原本阳光明媚的生活。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任何快意，反倒像一根针，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如果他当初以为的“不够好”并非分手的主因，如果他自以为是的牺牲和成全只是一个误会，甚至是一个笑话……那他一个月来的分离，他那些夜不能寐的焦虑后悔，以及此刻的手腕，又算什么？
　　他突然好想好想听一听景梵的声音，好想抱一抱他。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他点开通讯录，指尖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没有按下去。
　　王序关掉手机，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
　　失去唯一的光源，屋子彻底暗了下来。
　　夜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机会。
　　没过多久，卧室里就想起来绵长的呼吸声。
　　景梵的家也在青芜市，只是离学校有点远，他就没选择住校。
　　这个点，他父母早就睡了。景劭把景梵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弄蜂蜜水。
　　没一会，景劭就拿着被子回来了，他将蜂蜜水递给景梵。
　　“那打算怎么办？”景劭突然开口。
　　“什么怎么办？”景梵脑子没转过来。
　　“你和刚才那个男的，我看他对你感情挺深……”
　　“没有的事。”景梵打断了他，笑着说，“而且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一个星期够他放下了。
　　景劭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到一丝心虚，但完全没有。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只能说不愧是景梵，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就不要再和他来往了。你们不合适。”景劭略带警告意味地说。
　　景梵笑着说：“那肯定。”
　　明天就是周一，好在部分课程已经上完了，所以他明早没课，可以好好地睡个懒觉。
　　就这样他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简单吃了点饭，就窝床上玩手机。
　　下午两点半还有课，从他家去到学校还有点距离，他不想去那么早，就跟舍友打了声照顾，让他帮忙带书。
　　舍友同意得很爽快，景梵切屏接着打游戏。
　　那多久，舍友又给他发消息了。
　　舍友：对了，王序刚刚来找你了。
　　景梵看了眼消息，蹙眉打字：不用理他。
　　要说以前，他觉得王序对他挺好的，像个长辈一样，细心又体贴，但同时又是冷漠的。
　　王序对他的情感是冷漠的，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仅仅只是因为男朋友这个身份而必须负起的责任，并不是因为喜欢。
　　喜欢就应该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关心他做了什么，关心他的情绪。能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与他一同快乐，也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耐心倾听，柔声安慰。
　　但这些，王序一个都没做到。
　　每次都是他在主动和王序说他做了什么，又好奇的问王序在做什么。每次都是他高兴了要他主动分享给王序，他难过了也要他主动去找王序，和他撒娇求安慰，而王序没有一次主动过问过他的情绪。
　　或者说，也许根本就不在意。
　　可现在呢？
　　分了都快十天了，王序突然出现，又突然表现得余情未了是什么意思？
　　景梵不理解，也没兴趣理解。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难过了几天这事也就翻篇了。
　　所以在他下午上完课出校门再次碰到王序时，他的态度及其淡漠疏离。
　　“景梵，你能和我吃个晚饭吗？我想和你聊聊。”王序拦住了景梵的去路。
　　“不用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景梵绕过了王序。
　　王序愣在原地，盯着景梵离他而去的背影，迟钝地感到难过。
　　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他等了一天才等到这个人，要是错过，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
　　毕竟，他们唯一的能碰到的地方，就是A大对面的小吃街了。
　　王序抬脚刚要走，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接通了沈中雅突然到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沈中雅略带责备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和景梵分手了？”
　　“你去找他了？我不是……”王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但话没说完就被沈中雅打断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像景梵这种大少爷，又那么年轻……”
　　王序直接把电话挂了，顺手拉黑了沈中雅。
　　他其实也不理解沈中雅的脑回路，既然照她说的景梵对他不过玩玩而已，那她又凭什么觉得她能靠他从景梵那得到什么。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王序已经看不到景梵的身影了，但他还是想试试。
　　这个点刚好是下课时间，小吃街很多大学生。王序找人找得有些眼花。
　　就在他从第三家景梵常去的店出来时，他遇到了许润涵。
　　许润涵看见他很惊喜：“序哥，你怎么在这个点来小吃街？”
　　她知道王序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平时去小吃街都会避着点高峰期。
　　“来找人。”王序边回答，边四处看。
　　但始终没看到他想找得买个身影。
　　“哦～来这边找人？”许润涵一脸八卦，她之前逼问过王序对象，但王序捂的很严实，她只知道对方也是A大的。
　　王序有些不自在，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右前方走进一家奶茶店的景梵，他眼睛一亮，扭过头对许润涵告别：“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许润涵回答，就离开了。
　　许润涵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对他对象更好奇了，但她过来是找朋友的，不然一定会偷偷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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