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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尚奕川晚上来接人的时候,推开门就看到柳安年和老妈并肩坐在客厅讨论书法,桌面上摆满了宣纸。程歆柔脸上笑得像花一样,“小川,你回来的正好,过来看看安年给我写的祝福语,这字多好看啊,我第一次见到年轻人写得这么端正。”
“......妈,你夸得有点过分了吧。”尚奕川:有这么夸张么?
程歆柔不理他,越看柳安年越是满意:“哎呀呀,这么乖、这么有礼貌、又这么聪明......我真是太喜欢这孩子了。”
柳安年那边立刻端正坐姿,腰杆挺直,小声道:“伯母喜欢,是我之荣幸。”
尚奕川:“?”他都回来三分钟了,平常立刻上前嘘寒问暖的老妈今天却视若无睹,拉着一个外人亲亲热热的夸赞。
程歆柔没发现不对劲,还在继续感叹:“你爸要是在家,肯定会欣赏安年,他最喜欢有文化、踏实的孩子了。”
柳安年点点头:“伯父为人正直,教子有方,想来奕川也受益良多。”
尚奕川:搞什么?上次你不还跟我爸顶嘴吗?现在装啥哪门子乖?实在听不下去,他开口打断,“妈,你别被他表面骗了,他私下很固执的,就一小古板。”
听他这样说,程歆柔不高兴了,“小川,你整天不回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安年主动来陪我,比你这个亲儿子贴心多了。你却说这种话,是不是成心不想我高兴啊?”
尚奕川:怎么感觉家庭地位下降了?
那一晚,两人留宿老宅,原因是柳安年明天早上要跟着他妈诵经做早课。尚奕川同意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小古板计较,再说他一个人在家也确实无聊。
第二天,尚奕川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不觉想到了昨天晚上吃饭时,尚鸿飞一脸地阴沉走进来,程歆柔问怎么了,结果听说陈图生私下在收购散股,而且份额还不小。
当天晚上,柳安年睡不着,说是见到他妈妈太兴奋,敲开他房门把公司的事分析了一通,套用的还是朝堂官场那一段理论。柳安年说朝堂最忌结党营私、贿赂舞弊,认为他爸应该对小人“罢官削爵,发配边疆”,他们讨论的火热,结果被下楼喝水的尚鸿飞听到了。
尚奕川赶紧解释:“爸,我俩说着玩呢,安年看剧本入迷了,您别往心里去。”开玩笑,陈图生现在持股比例第二,再加上散股,确实会对尚鸿飞有所影响,也就不存在“罢官、发配”一说。柳安年不懂公司情况,见他说的认真,自己随口附和罢了。这话要是让他爸听见,那还得了?
柳安年也起身作揖,“伯父,安年一时兴起,和奕川多聊了些,无意冒犯。如有得罪,还望海涵。”
尚鸿飞站在门口,神色不明,“你们早点休息。”柳安年懂礼数、有才华、又知进退,自家小子要是能学得他一分半点就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柳安年也逐渐适应了现代生活。最初来到现代时,他几乎是处于一种“随时要逃离”的紧绷里。街上的灯牌太亮,车辆太快,人群太密,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属于他。渐渐地,他走在街上时不再东张西望,也不会因霓虹灯太亮而侧头逃避。在密集的人群中,他学会了把背放松,把肩落下,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行走。
在这三个月中,尚奕川也同父母亲近了许多,主要是柳安年经常往他家跑,自己则会时不时收到这样的信息:
“小川,安年下午过来,我教他串佛珠,给你也带回去一串,收好啊。”
“小川,安年今天不回去了,你别担心哈。”
“奕川,伯母召我,今夜不归,勿念。”
单单是他妈妈一个人也就算了,尚鸿飞也对这小古板另眼相看。尚奕川还记得有一次,会议结束后,他爸留他在会议室,“奕川,你这个方案不成熟。”
尚奕川忍气吞声,心里想着:我本来就不想干这个。突然手机震动,备注“老妈”来电,他连忙接起,“喂,妈,怎么了?”
“我和安年在做饭,你今晚吃不吃螃蟹?”
尚奕川压着火,“他怎么又去了?”
程歆柔说得理直气壮:“他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我让他来陪我练练字。”
尚奕川:玛德,想掀桌,他还没说话。尚鸿飞突然开口:“安年来了?让他留着,小川今晚要加班回不去,晚上就让安年住家里吧。”
尚奕川:我请问呢?我说什么了吗?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老妈喜欢乖巧的,老爸欣赏聪明稳重的,柳安年两条全占了。完蛋,本就不讨二老喜欢的自己地位骤降,偏偏柳安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让尚奕川产生危机感,非常认真地对程歆柔说:“我愿意经常来侍奉您。”
另一方面,也算托柳安年的福,尚奕川经常住家里,次日和尚鸿飞一起上班,父子间关系倒是缓和不少,集团股东更偏向于“尚氏父子”。
某个周六,尚奕川上午加完班回公寓,看到柳安年在对着手机发呆,他眉头紧锁,愁容满面。“怎么了?”
柳安年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在古代是探花,一生所学足以“做官”,误打误撞来到现代,只是换个时代施展抱负罢了。可当看到报考条件时,自己第一条就不符合,学历在专科及以上才可以报名。他沉默了很久,此刻看到尚奕川回来,问:“奕川,考公之前,要先上大学吗?”
“对,要大学毕业才有资格报名。”
他的手指微微发紧,“可......我寒窗苦读十二载,是不作数的吗?”
尚奕川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考上公务员就能继续“当官”,没想到柳安年当真了,他犹豫,“嗯,现代很多情况下都要学历,你只有一个身份证,怕是不能......”看不得柳安年失望,又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找找关系,你去读四年大学,等毕业再报名。”
柳安年早知道“做官”不会如此轻松,可当真正听见答案时,胸口上还是像有一块大石,压得他难以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神色有些落寞,“我在大炎时已完成学业,参加过乡试院试殿试,一路高中,如今却要从头再来......”
“别这么说,其实现代的大学和古代有很大区别的,你可以学到很多、很多的,”说到一半,尚奕川卡壳了,他读了四年管理,不还是什么也没学到?到公司上班也是从头学起,还是别......
柳安年垂下眼,声音中尽是苦涩:“本以为能延续旧梦,再入仕途,继续为百姓做一点事。原来,一切都是我的妄想。”他自以为的“功名在手,方可立身,再展宏图”的梦碎了。
尚奕川看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安慰。
良久,柳安年才抬起头,“我不能再做梦了。这里不是大炎,我不能用旧时梦,在新世界存活。”他努力笑了笑,却带着一点自嘲:“奕川,我不想再读了,我知道你待我极好,饮食起居皆细心照料。可我若是一直依赖你,有违君子之道。”
这段时间,柳安年早已知晓一份工作的重要性,只有赚得钱财,方可存活于世。尚奕川虽说着让他做模特,可那也只有周末一天。在每个特殊的日子,柳安年会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认真按着尚奕川的指示要求做动作、摆姿势。但是,最近几周,柳安年能看出来,尚奕川遇到了瓶颈,那间工作室的布景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然而,公司的事越来越多,让尚奕川无法抽身带着他去拍外景。柳安年想,也许有一天,尚奕川会再次爆发。那自己呢,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处,柳安年眼中褪去无助,带着初生的坚定:“我得学一个真正的本领,我想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我今年已满二十,不再是被娘亲护在怀里的读书人。既来此世,就要活得堂堂正正。”
尚奕川第一次发现,这个人,不仅勤奋好学,温柔守礼,骨子里还藏着深深的自尊和倔强。这个意外来到现代的青年,在认真找寻着方向。他忽然很想抚摸对方被微风吹乱的青丝,但最终只是轻声说:“你想学什么?我陪着你。”
柳安年嘴角微微扬起,带着自信,“我会想清楚的。”
当天晚上,柳安年就找到了一个新出路,“我擅小楷、隶书,我可以教习书法。”这是他在现代唯一能直接拿得出手的本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柳安年去了多家培训机构,被问到了类似的问题:
“老师,您有教师资格证吗?”
“请问有艺术类相关学历吗?”
“请问有教学经验吗?”
作为“三无”人员的柳安年,只好诚实回答:没有。对方回以礼貌客气的微笑:您的专业技能和我们的职位要求不太匹配,祝您找到好工作!
柳安年找了一个星期,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复,心都凉透了。原来在现代,有本事是不行的,还要有证书、学历、资历。难道还是要上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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