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啾也要拯救师门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城内僻静的小巷子里。

　　宗无颜静静坐在无辜被打晕的苦命张叔身边，丝毫没有顾忌后面几个小崽子和一个战力不详的黎无曰混在一起的混乱情况。

　　他悠闲地从地上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俞翊的问题，“不是正在帮忙照看这位小姐的家仆吗？”

　　车厢里四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句突然插进来的话变得诡异地平和了起来。

　　刘雾月却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被黎无曰拎到了地上的刘初阳，在经过最初的惊愕之后发觉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终于一骨碌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晕倒的车夫那边凑，“张叔！”却又看见守候在一旁、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的宗无颜给骇住了，僵在半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黎无曰偏头，对着刘雾月笑道，“如若我们真的是穷凶极恶之人，又干嘛大费周章去保护你们家一个家丁的性命呢？”

　　*

　　“所以，你们当真是为了治病救人进城的？”

　　半刻钟后，在行动虽然诡异、但意外地会卖萌的黎究小朋友的攻势以及黎无曰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及张叔确实只是昏睡了的情况下，刘雾月勉勉强强接受了目前现状。

　　她将手里的簪子重新簪回头上，看了一眼重新坐回她身边的弟弟，又悄悄瞥了一眼全挤在车厢里的师门四人，地方小，竟然有几分身边都是人的错觉。

　　她略有几分踌躇道：“可是你们说的那家青石馆的主人确实已经在前几日下了狱，这件事情……”后半句话刘雾月没有立刻说出口，却被俞翊轻轻抢答了，“其实刘小姐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对吗？”

　　“算不上了解，”刘雾月面带犹豫，还没开口说话，就感觉到了膝头有重物挨上，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本以为是弟弟的她愣了愣神，低头一看却是黎究趴在她旁边，有些眼巴巴又有些可怜地看着她。

　　“这是要干嘛呀？”刘雾月有些无奈的想，手却不自觉地向撸弟弟一样撸了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

　　俞翊：“……”坏菜，没拦住，让她去受害人跟前卖萌表现去了。

　　小姑娘看着眼睛亮晶晶，在刘雾月身边滚来滚去，本来因为营养不良瘦地细细长长的小脸，在这小段日子里给黎无曰细心养回来了一点，虽然仍然没有长出寻常姑娘家在这个年岁里特有的软乎乎圆脸蛋，但脸颊的软肉还是透出了年轻女孩特有的软萌娇憨来。

　　刘雾月的心有一点软下来，看着黎究吃了退烧药物之后仍旧泛着几分红晕的脸蛋，有些犹豫的问黎无曰，“这小姑娘也是这位先生的徒弟吗？”

　　黎无曰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没错，”接着他又开始装腔作势，开始忽悠道，“其实我们来找青石馆主人也是因为我们家小徒弟有一种很难治愈的疑难杂症，但是呢，又因为过分奇怪，以免让旁人知晓后对小姑娘家家的产生偏见，所以我们每次进来都得乔装打扮几番，”紧接着，大忽悠又叹了口气道，“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里城里城外都不太平，我们师门四人又不是什么享有权势之徒，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来了。”

　　刘雾月半信半疑地偏头看他，心下的疑惑恐怕能填满一箩筐。

　　宗无颜不可置否的偏过了头，以免因为自家师弟的满口胡言逗得破功笑出来。

　　俞翊则在一边掩住嘴巴，又轻声咳嗽了好几声。

　　天杀的黎无曰，为了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交代出有利情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利用同情心的手段的用出来了！

　　他一边腹诽，却丝毫没意识到就在刚刚，他还赞同了黎无曰的方法，用同样手段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刘雾月本来还在犹豫，被师兄师父先后利用的倒霉催小笨蛋黎究却不像刚才那样抗拒和俞翊在一起配合表演，反而十分应景地对着刘雾月“啾”了一声，眼巴巴看着她，像是要把人看化掉一样。

　　刘雾月：“……”这是什么路数。

　　她招，她全招了还不成吗！

　　刘雾月被几个人包围着，很局促地提着裙摆坐在了一片草地上。

　　于是，刘雾月就简单将所知道的情况跟师门四人描述了一下。

　　“虽然并不太清楚小鸟姑娘究竟得了什么样的怪病才导致的行为与常人有异，也并不清楚青石馆具体和各位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刘雾月缓缓道，“只是家父也一同参与了当天夜里发生的那场争端，后续也是三缄其口，并没有什么其他过多的提及。这大概的事项也是我一点点拼凑得出的答案。”

　　“其实青石馆的人也并没有犯什么特别骇人听闻的大事，只是事发当天……”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忆父亲曾经跟她简单描述，以及后来在外界传闻中所逐渐拼凑起来的场面，"事发当天，有人冲进青石馆内部和在青石馆门口，不分青红皂白就指控青石馆主人买凶杀人、乱配药方、出售假书、谋财害命等等一系列传闻。

　　还有人当场吐血而亡，昏倒在青石馆的门口。

　　由此造成了非常巨大的混乱之下，青石馆的主人就被城衙带走，以求查清真相，但更具体的消息，”刘雾月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

　　黎无曰听完她说的这些话，若有所思，随后笑道，“嗯，感谢小姐所透露的信息，不过，被抓进去的老板您有一点印象吗？”

　　“印象？是指什么印象？”刘雾月有几分糊涂了。她短暂思考了一下，“唔，我也没亲眼见过……依稀印象里是一个穿着打扮很平常的中年男人罢。”

　　中年男人？

　　俞翊听见这话，看着宗无颜和黎无曰两人面色沉重，隐隐约约在自己心底有了一个大致猜测。

　　黎无曰却没再问刘雾月什么奇怪问题了，他只是转头看了刘初阳一眼，从包里七掏八掏，掏出了一个小纸片子和一香包，笑眯眯地留在了车厢里，“好啦，我们已经顺利进城，感谢小姐的此番相助，这个香囊是谢礼，可以简单缓解一些体虚早衰之症，小姐可以试试。”

　　“还有你们家仆并无大碍，”宗无颜在一边补充，“他快醒了。”

　　刘雾月面露惊诧，“等等！你们这是要走了吗？但是……”

　　她话还没说完，宗无颜就拎起黎究，夹起俞翊，师门四人像拥有某种特殊的武艺一般，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就在树林阴影里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刚那场由好心引起、突变成劫道惊魂的借车事件，变成了一场梦里的恍惚相遇，除了被礼貌放在车上的白布包裹，还在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刘雾月有些恍惚。

　　她听见弟弟在拉她衣角，马车车篷传来张叔的呛咳声，“咳咳……小姐？小姐！刚刚发生什么了？”

　　刘雾月突然回过神来。

　　刚刚那笑声魔性的男人一眼看出了她弟弟的先天不足……所以真正的神医其实是在他们自己的队列里吗！

　　那青石馆的事情……她没法再多想，只是静静把弟弟搂得更紧了一些，沉声道，“张叔，这里不太安全。”

　　“我们尽快回去。”

　　*

　　宗无颜不愧是师门中最武力超群的男人，一手拎一个，丝毫不费力。

　　黎无曰淡淡走在他身后，摸着下巴在那里琢磨，“看起来是白苓并没有跟着青石馆一起被查封。关起来的那人是表面上被雇佣了很久的小厮吧，只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手里捻着玩的木棍晃晃悠悠，在漂亮的手指上翻动了两圈，“只是从表面上看起来，白苓很像是跟什么旁的势力达成了交易，然后携带手稿潜逃。”

　　黎无曰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一部分，就被宗无颜打断了，“她被老国师收养长大，感情深厚。”

　　宗无颜把胳肢窝下面夹着的两个人放下来，对着黎无曰严肃道，“我不觉得她会因为这点事情放弃自己坚持了那么久的底线。”

　　俞翊在一边默默抱住了晕头转向的黎究，心里默默腹诽这二位究竟到底在争论些什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黎无曰却是再度叹气了，他指了指面前小巷外墙，以及蜿蜒到墙外的绿藤，“眼熟吗？”他对着宗无颜没好气道。

　　“这是哪？”宗无颜有几分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来的次数不多，但后续师父的旧稿都是我和白苓整理放在这里的。”黎无曰静静道，“这里其实是青石馆很偏僻的一条外墙小路。寻常人等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他指了指最底下一条隐蔽的小门，“从这里可以直通进去。”

　　宗无颜没怎么仔细听黎无曰逼逼叨叨那么一长串的话，只是看着那一点点大的小门窄缝，觉得肩膀突然开始幻痛起来。

　　他有几分抗拒的龇牙咧嘴，“这么小的一条缝隙，你让我过去？我怎么过？”

　　黎无曰温柔的纠正他，“事实上，成年男子很难过去。”

　　他想了想，又长叹一口气，“本来确实想留出能给成年男子能够经过的那么一道门的，但是考虑到太大，太惹眼，以及一些可能会暴露的问题？”

　　黎无曰扶着宗无颜的肩，笑意盈盈，但在俞翊二人看起来显得十分不怀好意，“所以说我们俩只能在外面暂且留守一阵子，小究，你之前展现过的通讯小鸟还能用吗？正好在这个时候展现一下吧。”

　　黎究撇嘴。随后看在黎无曰十分真挚的眼神（划掉）和哀求上，她有几分赌气地一撇嘴，勉强同意了。

　　同意过后，小小的姑娘脸上还带着赌气一般的红晕。她大马金刀地往那道窄门前一站！

　　雄赳赳、气昂昂，模样十分豪迈。

　　“那你呢？”忽悠完黎究，大骗子黎无曰又开始转头开始忽悠看上去并不那么容易受骗的俞翊了，“这道门小翊应该也能进去吧?”他袖子一摞，替俞翊豪情壮志道，“想必你也很想替师父进去探查一番吧！”

　　俞翊：“……”并不想。

　　这间宅子看起来四通八达，而且太大、太空旷，里面隐藏的危险又有多少呢？

　　俞翊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黎无曰却还在拍着胸脯，给他打包票，“我会利用小究的能力，帮助我们之间联系。放心，”他安抚道，“而且我们两个大男人破坏力太大，也太张扬，既然已经被查封过，那里面很可能还有衙卫的人在看守，”黎无曰补充道，他泪眼盈盈，“所以我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助啊！”

　　俞翊神情无奈，“可是我大病初愈。”

　　黎究：“啾！骗子。”俞翊看了她一眼。

　　“你绝对可以！”黎无曰强行灌鸡汤。

　　俞翊捂嘴轻咳，“可是我势单力薄。”

　　黎究：“胆小！”俞翊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的聪明才智可是经过我和你的宗师伯实力验证过的！”黎无曰冲俞翊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俞翊面无表情，“里面情况我不熟悉。”

　　黎无曰“唰”的拿出一张简略的图纸往俞翊怀里一塞，好似早有预谋，“看这个！我都准备好了！”

　　黎究在一边阴恻恻阴阳，“笨蛋。”

　　俞翊暴起，抓住黎究的肩膀一顿摇，“能不能不要老是在关键时刻打断啊！”

　　*

　　半刻钟后。

　　黎无曰的肩膀上停着黎究上一次用毛线团即兴搓出来的小鸟，俞翊、黎究两人手上也各有一只。

　　黎究轻轻掀开窄门，小小的身体往里面走了一步，就浸透在门里的暗色里。

　　俞翊抬头。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黎无曰在他俩身后泪眼汪汪，“所以他们师兄妹还是十分和睦的吧！”他戳了戳宗无颜，“你看，他居然说要保护师妹没再争辩，主动进去了！”

　　宗无颜无语凝噎。

　　他闭了闭眼，有些忍无可忍道，“可不可以收一收你那拿腔作调的派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傻瓜师妹在里面遭遇不测，然后一个人来承受你这个不靠谱的倒霉蛋师父？”

　　“干嘛这么说，”黎无曰夸张捂心口，“让我这么伤心。”

　　“呵，”宗无颜凉凉道，“那是戳穿你了吧。”

　　俞翊压根没法理会后面两个人的打闹。

　　他一边在心里默默思考，为什么最后会在黎究的不断激将和黎无曰的不断鼓励下来跟着钻这破狗洞。

　　忽然一瞬，他看着前面小小的人影，突然感到几分释怀。

　　当初在乱葬岗，这丫头也是懵懵懂懂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离奇初遇。

　　如今想来，居然算得上是经年已久，以及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命运交织之感。

　　俞翊放下纷杂的思绪，压着嗓子喊黎究，“慢点。”

　　“这里危险。”

　　在一墙之外，看着他们走远了的宗无颜突兀开口，“你故意将他们支开？其实我们俩完全可以通过其他路径上去。”

　　比如单手撑墙翻过去。

　　宗无颜在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就听黎无曰叹了口气，“其实现在这种情况，青石馆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破布包，招呼了一下宗无颜，“他们不会有事。顶多被后院的机关困一阵。”

　　宗无颜一嘻。他斜眼看人：“果然你早就是这么打算的？”

　　黎无曰只是惨淡笑了笑。

　　“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依我看，可能得要去找真正知晓实情的刘城卫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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