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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她的过去
丢出那么个炸弹后，万俟轩居然就没多说了。我还试图追问呢，却被他反问住了:
“你觉得，先告诉你余知西的能力，再介绍你认识他，合适吗？”
“凌萧姐和余知西差不多？”
“不，凌萧姐简单得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她想保护大家。复杂的是，她的特权，与安璃梦的过去有关。有些事，总得熟一点才能说。”
行吧，看来这料又得我自己挖。来日方长，我倒不急这一时。
将我从学校里除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似乎全程就起一个打伞围观的作用，最多就是看着自己的名字从档案上晕开、模糊、淡化、消失，心情复杂。可进教学楼前，万俟轩把一个圆圆凉凉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给，精灵球，里面装的是镜子，搬东西用的。”
那东西很轻，手感像塑料。我定睛一看，那是一个上红下白的球，跟动漫里的精灵球确实一模一样。我似乎能够想象它的功能，却又很想吐槽:
“这四个短句到底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韩敬在镜子里面，等着搬你的东西到班里。普通镜子太小了，你的课桌塞不进去，所以需要等身玻璃镜。众所周知，教室里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所以你们就自己带？”我梳理了一下，感觉自己吐槽欲要爆棚了，“不是，就为这点小事情？完全可以让我自己背我的东西过来吧？就办个转校，你们这都用了多少种超能力了？又占卜，又贴符，又改档案，又用镜子运输，又拿精灵球来装镜子……至于吗？”
“你还漏了个附身物品并移动呢！”肩膀猛地一轻又一沉，熟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头一看，居然是纪夜在我肩膀上翻了个后空翻，大约是要表现禁言解除的喜悦:
“我就是来干这个的，这是我的能力！”
我刚张开口，小熊立刻警觉地捂住了嘴巴——虽然它明明是肚子发声的:
“你别问了！不该说的东西我保证不会乱说的！”
我再转头一看，万俟轩手里夹着一张泛起焦痕的符纸，正是先前贴纪夜头上的那张。看着闹腾的纪夜，他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让气氛也好像缓和了不少。
“所以我……何德何能？我就转个学，用得着那么多超能力吗？”
我低头转着手中的球，塑料接缝处传来细微的咔嗒声。明明是离奇的超能力球，手感却跟乒乓球差不多，让我一时间有种现实与超自然交错的荒诞感，先前的紧张也被冲淡了些——
当超能力泛滥成灾，甚至被装进看起来十块钱就能买到的塑料球里，那些曾让我毛骨悚然的“鬼怪”，突然就好像游乐园里的恐怖屋道具。
“大家都是自愿的啊！好不容易有个能正当用超能力的理由！”纪夜出乎我意料地理直气壮，听不出一丝不情愿的痕迹，“你想想，比起老老实实地刷题看书，肯定是用超能力更好玩吧！我还是特意申请了分心，外勤帮你搬东西呢！”
“等会，什么叫申请分心？”
“就是字面意思啊！一边在学校听课一边在这跟你聊天！”小熊的充棉爪子不轻不重地推了我的脸一把，语气多少有点怨念，“我本体还在市一中呢，你这家伙别老以为我死了啊！这一点都不好笑！”
“那万俟呢？也是分心？”
“他？算是分身吧。鬼魂需要一个锚点才能降临，而且降临的也不是实体！”
“那我拿的这道具……”
“装伞里的嘛！”
小熊说到这，爪子凑到缝线嘴边，语调也压低了，一副分享秘密的样子:
“其实啊，真正过来这里的——就是一把黑伞！”
我看看它的小模样，忍不住戳戳它:
“总感觉……你想说这话很久了。”
这得意兮兮的语气。
“因为我才是打黑伞的那个人！”小熊得意地挺起胸膛，“万俟的作用就是点缀，让伞显得不是自己在飘，我才是搬东西的主力！我一大早起来就在分心飘伞，怎么可能深藏功与名啊！”
想象一下这小熊努力控制伞飘过来的情景，我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会走空间门。”
“那玩意能耗很高的！只有安璃梦那挂逼才能随时随地想开就开！我们都得用充电宝！充电宝充能又麻烦……”
“更重要的是，走空间门的话，他就没法玩那么久，”万俟轩凉凉地吐槽着，不轻不重地敲了玩偶一下，“你这家伙，有二两货，就要跟人秀二两是吧？”
“那不是因为尤佳是同伴嘛！同伴就要坦诚相对啊！”小熊理直气壮地拍拍胸膛，语气却在万俟轩飘来的←_←眼神下弱了几分，“当然，秀的成分也有那么，一丢丢，一丢丢！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难怪万俟轩禁言他这么熟练，原来早知他尿性。我好笑地看着他们，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我们沿着楼梯向上走，纪夜坐在我肩头一晃一晃的，却还抱着胸，一副根本不担心会掉下去的样子。也是，它是鬼熊，不用遵守物理法则。
“话说起来，你说你本体在学习……学什么？超能力使用细则？”
由一堆超能力者组成的班级，该说不说，我是真的挺好奇它的日常的。
“没有这种东西！”小熊抱怨着，“是早读啦，就跟你们学校一样……所以大家才那么逮着个机会就用超能力，因为学习的时候不准用！”
“谁不准？”
小熊的脑袋低了下来，语气也有点闷闷不乐:
“凌萧姐啦，说我们一班皮猴，九年义务教育都还没完成，再分心玩不学习以后就要当文盲超能力者，天天想着拯救世界也不想想世界为什么需要拯救，都是我们这班皮猴闹的……可是比起拯救世界，就是完形填空更难啊！那规律比超能力都不清不楚！”
复述得这么顺溜，一看就是没少被叨。我有些好奇了:
“凌萧姐是班主任？”
“不，她是我们班的纪律委员。”
“可她说话像隔着辈。”听着就像个大人。
“安璃梦希望能和她做同学，她才过来的。”万俟轩不轻不重地插话进来，手里捻着的符还晃了晃。小熊立刻知趣地坐正，甚至双爪都搭在腿上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来话题又到了某个现在不让说的领域。
“听起来，她们不是一般地熟。”
“她们认识得比我们所有人都早。”
“可你说，凌萧姐想保护大家……”我皱起眉，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如果没有安璃梦，大家根本不需要保护。”
万俟轩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想保护大家的理由。她跟安璃梦说她应该去上学，然后安璃梦就过来我们学校了。凌萧姐一直很愧疚，就算那不是她的错。”
“应该上学？这听着就像她家人以前都不让她上学，然后被凌萧姐发现了一样。不对，她也不一定有家人。”
我随口接着，却没得到回话。我偏头一看，万俟轩若无其事地走在旁边，就像没听到一样。
“这么装傻也太明显了吧！”
“那我总不能对你说谎，”万俟轩叹了口气，“我们间的信任本来就不多。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是要告诉我的线索，只是现在不能说？看来有事。没家人的话，直说就好了。如果有……
我突然想起余知西说的，安璃梦因为思念死者，把学校变成了鬼校。之前我猜朋友，马上被韩敬否掉了。家人……或许会更符合。
“她家人……死了？”
“老余跟你说了什么？”
万俟轩停住脚步，面露诧异。
“他没说多少，总说进班再说更好理解……”我故意道，“但你的反应实锤了。”
万俟轩脸色一滞，接着别过脸去，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往楼上走了几步，显然是要回避话题！
看来事儿不小。
心里有了猜测，我默默地跟了一段，直到看到万俟轩有些放松下来，才提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不是凌萧姐的错，是凌萧姐在那个时候还不是觉醒者的意思？”
“嗯。”万俟轩含糊地应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这个可以说。
“是在她父母去世前还是后说的？”我故意道。
“你别试了，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万俟轩没好气道。
“所以……”我逼近一步，“你没有直接回答这两件事不相干？现在要对我隐瞒，那就是有关系。”
万俟轩脚步一顿，声音带着几分懊恼:
“你是侦探吗！”
似乎有点思路了。
我捻着下巴，试图梳理思绪。
如果死者是安璃梦的家人，那他们怎么死的？以安璃梦的能力，要保她家人不是轻轻松松？如果凌萧姐那个时候不是觉醒者，她说的，应该是安璃梦想让她说的话。可后面她甚至为了思念死者搞出鬼校来，却需要有人对她说一句，“你应该上学”？
“总感觉，她有点逃避的意思……”
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万俟轩的反应。他像是充耳不闻，看来是要修闭口禅了。
那就再说多一些吧。
“凌萧会对我们愧疚，甚至想保护我们，说明没有她这句话，安璃梦本来不会过来这里。也就是，我们这边跟她家人的死亡应该没有关系。凌萧说一句话她就过来，难道不是她不想管她家人死亡的事情吗？”
万俟轩突然加快的脚步，几乎像在逃跑。我追上去时，瞥了眼肩上的小熊，发现它也没有动作，只是随着我的肩膀一抖一抖，像是被我颠到了。
又不说了。
突兀中止的对话、凌萧的愧疚、余知西那句“死亡无可挽回”、安璃梦那句“永远不抛弃我”、还有她对死者的执念……隐约的不安抓住了我。我回想着这一切，轻声自语，试图揪出那呼之欲出的真相：
“你不愿跟我说凌萧的事，因为会影响到我对安璃梦的印象。杀死安璃梦父母的，如果是意外或者他杀，都不需要隐瞒，也不需要逃避。所以……”
明明是我自己的推理，可这么顺下来，却像撕开伤疤上的结痂，露出底下未愈的伤口。我喉咙发紧，攥紧手中的精灵球，声音低得像是从远处飘来的:
“杀了安璃梦父母的，是安璃梦？因为……他们也想离开她？”
万俟轩的身形猛然僵住，肩膀也明显垮了下来。他的脚半透明地走在台阶上，像是踩到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话音像是叹息，却又带着某种释然:
“这件事确实该告诉你。我只是没想好该在什么时候，也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可怕，就凭着这只言片语一路追问，连沉默也是呈堂证供。”
他扶了扶楼梯扶手，继续往上走着，却没注意到手穿了模。
“她来我们班时，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刚成孤儿。”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见过，也没人有能力追查。”
走到楼梯转角时，他停下转身，我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扯出的弧度——不像笑，倒像是终于能松口气的表情。
“一切都只是猜测，包括她家人是怎么对待她的，哪怕这些猜测看起来论据充分……我无意隐瞒，只是不想跟你说猜测……这不合适。”
万俟轩的身影在楼梯转角处微微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自嘲地笑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说……有些事得熟一点才能说。”
“其实可以跟你说的是……关于这件事……虽然唯一明确的证据是她被家人塑造出来的性格，但我……同情她，只在这件事。”
纪夜弱弱地补充完，又赶紧捂住嘴，假装没看到万俟轩警告的视线。朗朗的读书声从楼上传来，却带着一种隔膜一样的遥远，空洞地回响在楼梯间。
万俟轩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继续往楼上走去。明明是在楼道里，微凉的风却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他叹息一样的声音:
“那段过去，没法那么简单定性。下午见到她的时候……至少别把她当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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