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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佟惜雨卸任校书郎这夜,佟府格外热闹。
墨蝉余孽例行公事,开展暗杀未遂,留下尸体,被小玉拖走送去乱葬岗;易世皓奉太女之命,前来试探,留下一书册走人;现在就连冯砚修,旧伤初愈,就来府中凑热闹。
早在佟惜雨绑了易世皓时,她就知隔墙有耳。但小玉明知而不报,说明是自己人。
只是她没料到,是冯砚修本人。
“他很可爱,不是吗?”
佟惜雨行了礼,回他的问题,语气带了些惋惜。
“你喜欢他这样的?”
两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偏向了未知领域。
“谁不喜欢?”佟惜雨大方承认,“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好掌控的女人,作为女人也不能免俗喜欢这样的男人。”
冬夜,周围的空气比刚才又冷了几分。
“只是,”佟惜雨打了个寒颤,压力抖升,在莫名的求生欲下,又加了一句,“若在下是太女,易世皓定活不过今夜。”
室内温度回升,冯砚修走到她的书案旁坐下,看破她的担心,安抚道:
“本相已提前知会易卿。从今夜起,易世皓不会再出现在太女跟前。”
佟惜雨松了口气:“多谢相爷。”
冯砚修拿起案几上面的书册,掀开看了几张,问她:“上次你说明白,也说知错,本相怎么看着你是屡教不改?”
佟惜雨拿到书册第一时间给了小玉,试探她是否为送书册的那个人,也试探冯砚修是否为拉她挡枪之人。
但她却忘想若冯砚修不是,自己该如何收场。
失策。
佟惜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请罪。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膝下也有黄金,怎么说跪就跪。
佟惜雨对自己很失望。
见她下跪,冯砚修面色也不好看,但为了让她长记性,没说起身。
“佟校书……”知她卸任校书郎,冯砚修难得语气一顿,“现在没了官职,该叫你佟娘子。你打算如何处置这证据?”
许久未曾被叫娘子,佟惜雨差点忘记自己是女子,听他一说,还真不习惯。
“在下,”在冯砚修面前无法瞒天过海,佟惜雨实话实说,“起初想用证据告发全尚书,立功升职。但怕有心人利用,打算等几日,等幕后之人坐不住露出把柄,在下查出真相再做决断。”
只是没想到,太女冯憬陌竟如此野心勃勃。
若想干政,她本可与冯砚修交好,借冯砚修之手打击宁亲王,却选了最曲折的法子。
这法子虽好,但架不住手下的人太蠢,谈“冯相独断”,“宁亲王干政”,将双方都得罪,谈什么坐收渔翁之利。
令佟惜雨诧异的是,太女小冯砚修七岁,居然知道她和冯砚修的过往,还一直密切关注冯砚修,看来对他忌惮至极。
“现在真相大白,”而立之年的冯砚修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打算如何?”
主子都在这儿,还能如何?
“当然是回禀冯相,”佟惜雨用自己都唾弃的谄媚语气,躬身道,“冯相要在下如何,在下就如何。”
还算有觉悟。
“起身吧,”冯砚修不再为难,同时下了决断,“既然易世皓参与其中,交给大理寺卿去办最好。”
到手的升职加薪,就这么飞走。
佟惜雨心中悲痛,跪久了冰凉地板,踉跄几下才堪堪站好。
见她如此,冯砚修将其归罪于佟府太冷:“明日让人抬几个炭盆过来,注意保暖。”
“多谢冯相。”
宦海多年,佟惜雨没有冯砚修少时那般有骨气。上司给自己吃穿用度上的任何奖励,她都会照单全收。
为人办事,拿报酬是天经地义。
“佟惜雨,错失良机,你可有怨?”
冯砚修离开时,终是提了一嘴。
“在下不怨。”
若依太女之意,她如愿升迁,却再也摆脱不了走后门之嫌。
佟惜雨虽然痛惜,但是无怨。
不久,大理寺查出全德清罪名属实,证据确凿,权倾朝野的吏部尚书被判流放。
六部遭到清算,就连养病在府的冯砚修也递了请罪的折子。人员牵扯甚广,丢乌纱帽是轻,丢命是大。清算到最后,六部一派凋零之气。
随后,女帝下诏制举,破格选取官员,以充六部。
福祸相倚。
贪官下台,却给更多出身清白的年轻子弟腾出位置。
佟惜雨正本本分分准备科目选,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直通权臣的康庄大道正朝她敞开。
若她按照原先的计划,在科目选考试中表现不错,最高也只能从九品校书郎,左迁到大好前程的八品县蔚。
若在制举考试中出类拔萃,她便能一步登天,从九品芝麻官破格迁为六品官员。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但制举考试面向所有人,包括官员和平民,也就意味着,制举考试的竞争比科目选更加激烈。
佟惜雨没有害怕,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人生只有一次,若不试试,谁知自己能走多远?
制举定在年关之后,春闱之前。
“太女守得云开见月明,此次与冯相、御史大夫共同担任主考官,怕是不久就会监国。”
俸禄有限,所以佟府虽大但在冬季却如冰窖般。冯砚修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几个炭盆,也不大顶用。
往年,她都去明娘那里蹭暖。
时至今日,酒馆也已荒废,佟惜雨在备考阶段实在是冷到打哆嗦无法温书,紧急找了家酒肆饮酒取暖,正好也可以听听京中时事。
小玉则是一身英俊的男仆装扮,眉目朗朗,气宇轩昂。她大大咧咧坐在佟惜雨对面,俨然一破落富家小姐的小厮模样,抱着一把剑,生人勿近的气息强烈,杜绝了一众歪心思的搭讪之人。
“六部遭到血洗,宁亲王不久将回京,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浪。”
“这些都是大人物该想的事,咱们的首要之事是能够通过制举获得官职,再谈其他。”
“说的轻巧。诸兄且瞧着,年关过后,定有大批才子佳人入京参加制举。千万人走这独木桥,能及第之人都是万里挑一,咱们之中有这样的人吗?”
这话说的既实在,又残忍。
有时候,努力在天赋、门第和机遇面前,一文不值。
但普通人若连最后一点优势——努力也放弃,那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邻桌一干人等在听完这一段话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随后不知是谁,又提起酒肆前面的客栈来了一批家住江南的赶考女子,吸引大批考生和路人过去居住,只为一览那些女子的风貌。
其中一人说他就住在女考生们附近,众人好奇,想去凑热闹,于是一起哄,他们起身付钱出了酒肆。
准女子入仕的政策已有十余年,如今对世人来说却仍是件稀罕事。
一是按照传统,女子自小多被安排婚配,早早嫁入夫家操持家业,根本无时间无机会备考。
二是女子婚嫁之后生儿育女也是一件极具风险之事,命都丢了半条,哪有精力去官场叱咤风云。女主内男主外的分工,依旧是百姓的传统家庭模式。
三是入仕对女子而言是付出与回报极不成正比的道路,在以男子为主的官场女子很难有晋升空间。若她们与他人过多接触还容易招惹污名,被当成把柄受到御史台弹劾,蹉跎一生,影响婚嫁。
若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或出身开明之世家之辈,或如佟惜雨这般家族凋零、无人看顾的潇洒之流,女子是极不可能愿意入仕的。
这也就是现今女子入仕的现状。若是以吏部官员选拔为主的制举考试,这也有可能成为策问,也就是考题。
佟惜雨深以为然,打算回府去将这一策问记下来,好好揣摩去事先准备一篇策论。
隆冬日光稀薄,洒在桌前的酒杯中漾起粼粼的浅金。佟惜雨一只手松开刚买的手炉,端起这杯冬阳沐浴的酒正打算一饮而尽,却被迎面走过的一人撞落。
杯碎酒洒,徒留一地散发热气的醇香,比竹雪酿还差了些。
佟惜雨垂下眼眸,有些愣神。
“对不住——佟校书?”
她循着耳熟的声音抬头看,一张清瘦秀气的脸上阴霾一扫而空,身上多了些落拓之息,原来是洛元义。
自全德清倒台之后,为了避嫌,二人从未再有联系。如今狭路相逢,惺惺相惜之情却只增不减。
“洛兄。”
没喝成那一杯热酒,佟惜雨压下心中的憾意,自然地温声一笑。
店小二收拾了残局,两人另起一桌。
“洛兄也是参加制举?”
佟惜雨眼睛落到他身前的笔墨用具,猜道。
“佟校书也?”
她只捧着手炉出来取暖,若不是那个“也”字,还真看不出她是备考人士。
佟惜雨点点头:“备考枯燥肃冷,出来取暖散心,顺便打探当下时事。”
没想到洛元义眼眸一亮,激动道:“佟校书与在下真是不谋而合,我也正有此意。只可惜单人收到的时事有限,需日日蹲守。”
“不如这样,平时我们各自搜集情报,”佟惜雨来了兴致,想到一个妙计,“每逢初六我们在此相聚,彼此互通有无如何?”
“好主意!”久逢知己,洛元义恨不得与她击掌,“到时我叫上柳兄和宋娘子他们,我们一起。”
“甚好。”
集思广益,的确是个好主意。
佟惜雨端起酒杯,敬了洛元义一杯。洛元义难得也有雅兴,回敬过去。
你一杯我一杯,一来一回,来来回回,一壶酒进肚,熏得两个人身上暖融融的。
该说的也说了,意犹未尽,在冬日西斜时佟惜雨才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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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修改了感情线部分,对不住,大家不要退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