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

　　一天过的很快，与秋芮分别，骑车回了家，暖光灯亮着，不经响起自己房间的软床。
　　刘燕刚把毛巾挂回去，客厅的手机就响了。周驰按下免提，班主任的声音撞进凌晨的寂静——
　　“学校跟‘曜行科技’办了场合作宴会，缺两个学生代表发言，时间下周六，稿子自己写，十分钟以内。你考虑一下？顺便问问秋芮。”
　　周驰和秋芮对视，眼底还沾着没褪尽的草莓酱颜色。
　　秋芮先开口：“老师，具体流程是什么？听众比例、主题侧重？”
　　“一半是合作方高管，一半是校内师生。主题就一句——‘科技与城市共生’，自由发挥。给你们一周准备。”
　　周驰沉默两秒，说：“我们考虑考虑。”
　　挂掉电话，周现擦着湿手从卫生间出来：“去就去呗，出去见见世面。”
　　第二天下午，两人把班主任发的资料摊在餐桌。
　　周驰的笔记本上列了三版提纲：
　　1. 城市记忆×算法温度
　　2. 从共享单车站点看数据伦理
　　3. 把老街装进云端的可能
　　秋芮在旁边画思维导图，笔尖在“共生”两个字上打了个星号。
　　第三天傍晚，他们去了商场。
　　周驰挑了套深藏青两件式西装，戗驳领，里衬选了暗纹银杏——和刘燕二十年前那条丝巾同色系。
　　秋芮在试衣间里转了个圈，镜面冷光中，秋芮镜面冷光中，秋芮抬臂，液态银裙如水银泻地，左肩翼微震，冷月割刃般的雪暴灰覆身，仅留一道激光缝，像冰线暗河。
　　她对着镜子练习开场白：“各位下午好，我是秋芮……”
　　灯光打在两人身上，像提前亮起的演讲台追光。
　　两人试完礼服过后，没多长时间就到了演讲的时间。
　　报告厅的水晶灯像提前写好的聚光灯，把大理石地面照得能映出人影。
　　周驰把西装最下面那颗扣子解开，又系上——这是他第 N 次下意识检查。
　　秋芮在女厕最后一间隔间里，把 A 字裙摆的防走光别针重新别了一遍，指尖微微发抖，却对着镜子练了一个标准的“媒体微笑”：嘴角 15°，八颗牙。
　　两人几乎同时回到走廊。
　　周驰抬手想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腹碰到她冰凉的耳廓，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紧张？”
　　“有点儿。”秋芮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是第一次。”
　　周驰低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头：“就当玩了。”
　　报告厅里已经摆好签到台。
　　校领导、企业代表、还有学生会请来的礼仪队，把空气搅得嗡嗡作响。
　　班主任老张远远招手：“稿子再过一遍，五分钟后彩排走位！”
　　演讲顺序是：
　　1. 校方代表致辞
　　2. 企业高管发言
　　3. 学生代表——周驰 & 秋芮，双人演讲
　　稿子一共 2147 字，周驰负责前半截“技术向善”，秋芮负责后半截“青年担当”，最后一段两人合声。
　　彩排时，他们才发现舞台中央有一块 30cm×30cm 的升降台，正好卡在秋芮的高跟鞋细跟里。
　　技术老师满头大汗：“妹子你落点偏左 5cm，不然台子升起来就卡鞋跟。”
　　秋芮“嗯嗯”点头，下一秒周驰就把她打横抱起来，稳稳放在安全区域——全场安静三秒，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起哄。
　　老张扶额：“彩排！不是演偶像剧！”
　　彩排结束后还有半个小时才正式开始，两人去了后台
　　秋芮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那颗彩排时差点绊倒她的升降台按钮——
　　“技术老师给的，说留个纪念。”
　　周驰把按钮别在自己西装领口的扣眼上，像一枚形状奇怪的胸针。
　　“那就纪念一下，”他说，“第一次一起上台，没卡鞋跟，也没卡心跳。”
　　报告厅外，夕阳把教学楼玻璃照得像一块巨大的滤镜。
　　正式开场。
　　校领导讲完，企业高管讲完，时间已经比流程表晚了 8 分钟
　　轮到他们时，报告厅后排的学生已经偷偷掏出了手机。
　　双层隔音门合拢，像巨兽合齿，把夏夜最后一阵蝉鸣关在门外。
　　穹顶三百六十度星轨灯未启动，场灯先暗下来，只剩四壁逃生绿标在呼吸。
　　校领导白衬衣的折痕像刀背；企业嘉宾的金属领带夹反着冷光；班主任老严把翻开的笔记本压在大腿，钢笔横放，像一道待发的警戒线。
　　高一（6）班占了最中央三排。
　　女生们把发尾拨到胸前，偷偷掏出气垫；男生把校服外套团成球，垫在后腰，准备一场漫长的“官方仪式”。
　　纵深十二米，黑胡桃地板刚打过蜡，映得出人影。台口一道2cm 高的隐形灯带，像冰缝，把舞台与观众分开。
　　背景 LED 巨幕暗蓝，中央八个字——
　　校企同频·未来共生
　　没亮，先让人在心里读出声。
　　场灯灭尽。
　　一束追光切开黑暗，像刀划开锡纸——落在右侧帷幕。
　　周驰先走出来。
　　深藏青两件式西装，戗驳领刀锋似的指向锁骨。
　　内里衬衫本白，第一颗扣子松开，喉结清晰。
　　他左手握一支深灰激光笔，指腹压在金属防滑纹上；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停在舞台黄金分割点，目光平直扫过观众。那一秒，台下所有窸窣被按下静音。
　　“各位老师、企业前辈、同学们，晚上好。”
　　声音不高，却像低音鼓槌直接敲在胸腔。
　　LED 屏同时亮起，八个字跳出冷白光。
　　周驰继续：“我是高一（6）班周驰，”
　　他微侧身，把剩下半句留出来。
　　又一道追光亮起，左侧帷幕被掀开。
　　秋芮。
　　液态银单肩长裙，哑光，无反光，像把暴风雪后的月光直接织进纤维。
　　左肩20 cm悬浮肩翼未展开，却在追光里投下一道锋利的影子；右侧激光割缝从锁骨直切到踝骨，0.5 cm宽，走动时露出一线冷白皮肤。
　　她站定，双手自然叠在腹前，指尖垂落的位置刚好压住裙侧那条“冰川裂痕”。
　　“我是高一（6）班秋芮。”
　　声音冷而薄，像手术刀背贴耳滑过。
　　台下有半秒的倒吸气。老张的钢笔在大腿敲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哒”。
　　背景音乐起——不是钢琴，是正弦波音，频率 432Hz，人耳最易共振。
　　LED 屏切出一张动态图：蓝色正弦波与红色方波从两端奔向中央，在“未来共生”四个字下方重叠成紫色。
　　秋芮左手自然搭在周驰右肘处，右手举起智能平板："当创新的电流在校园与车间之间跃动——"
　　指尖在平板上划出电流特效，配合脚下轻点地面作电流传导状。
　　合：同时向前半步，肩线呈V字形展开："我们看到的不只是合作，是同频共振的未来图谱！"
　　周驰右手握拳上举，秋芮左手五指张开与之贴合。
　　周驰踱步至左侧展台，手指轻点全息投影："三年来，我们共同孵化出27个产学项目——"
　　投影亮起时身体微微后仰，瞳孔映出数据流蓝光。
　　秋芮持触控笔在悬浮屏勾画，红色轨迹如DNA双螺旋："就像这段校企联合研发的仿生神经网络——"
　　笔尖突然停顿，笔尾亮起绿光配合眨眼
　　周驰忽然转身面向观众席后排，抬手作邀请状："它既承载着教授们的学术理想——"
　　西装袖口露出印有校徽的智能腕表，屏幕同步显示神经突触动画
　　秋芮同步转身与周驰背靠背站立，投影切换为工厂实景："也凝结着工程师们不眠不休的调试——"
　　指尖划过空中浮现的机械臂模型，金属反光映在镜框上
　　合：忽然四手交叠举过头顶："这是思想与实践的量子纠缠！"
　　两人同时旋身，投影化作粒子流环绕周身。
　　周驰左手松开发束，任由刘海垂落眼前："当教授走出象牙塔——"
　　食指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灼灼。
　　秋芮右手扯松工牌挂绳，金属铭牌晃动："当工程师踏入实验室——"
　　将工牌甩向空中，投影定格成校徽与厂徽重叠
　　合：双手比心后突然拉开，空中炸开数据烟花："我们让知识产生指数级的裂变！"
　　特效中两人错身换位，周驰西装翻飞，秋芮发丝扬起
　　周驰拾起桌面的金属立方体，棱角折射着七彩光："未来三年，我们将建立——"
　　立方体突然展开成全息校企地图
　　秋芮抽出激光笔，从地图中心划出星芒轨迹："七所跨学科产业研究院！"
　　光点沿轨迹爆开，化作凤凰展翅
　　周驰忽然单膝跪地，手掌按地触发地屏特效："让每个创意都有落地的支点——"
　　地面浮现校徽与齿轮咬合的动画
　　秋芮俯身伸手与周驰掌心相对，触发电流特效："让每份坚持都能获得回响！"
　　两人手间迸发数据流，形成DNA螺旋直冲穹顶
　　演讲结束音轨渐强，两人同时后撤三步
　　周驰右臂划出优雅弧线："校企同频——"
　　西装翻飞如羽翼舒展
　　秋芮左手指尖划过对方掌心："未来共生！"
　　发丝与投影光带共舞
　　两人错身而过时，周驰替秋芮整理翻折的衣领，秋芮为周驰别上企业徽章。
　　退场时一左一右背对观众，渐行渐远时突然转身，击掌引发全场掌声雷动。
　　AI把佩戴者的微表情实时转译为机械臂的辅助力度。
　　突然，企业区第一排中间，那位灰套裙女士率先鼓掌。
　　接着是校领导、老师、学生，像一阵从中心荡开的涟漪。
　　周驰与秋芮并肩，向台下鞠躬。
　　秋芮的肩翼在弯腰时轻轻收拢，像机械鸟收翅。
　　周驰的戗驳领在灯下折出柔和折线，锋利感被稀释。
　　老张终于合上笔记本，钢笔夹在封面，像一枚勋章。
　　舞台灯彻底熄灭，只剩出口绿标在呼吸。
　　演讲结束，大屏打出最后一行字：
　　“高一（6）班出品，误差±0.00。”
　　报告厅安静半秒，随即掌声炸开，像有人把整袋跳跳糖倒进沸水里。
　　后台，班主任冲过来：“校领导说脱稿加分，公司代表说想加你们微信！”
　　周驰把西装外套往肩上一甩，笑得像刚打完一场胜仗：“老师，演讲稿退稿费记得折现，我们班费都快见底了。”
　　散场后的后台走廊。
　　企业公关总监追上来递名片：“两位同学，下周我们有一个新品发布会，想请你们做青年代言人，有没有兴趣？”
　　周驰接过名片，指尖碰到对方袖扣——是和他们演讲 PPT 同款的冰蓝色。
　　秋芮悄悄掐他后腰：“去不去？”
　　周驰把名片转了个角度，让灯光打在烫金的 logo 上：“去啊。但今晚先吃宵夜——我请客，奶油蛋糕免谈。”
　　两人并肩往校门外走，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
　　夜里十点，演讲厅的灯刚熄，暑气还赖在皮肤上不走。
　　周驰把西装外套甩到肩上，领带扯得松松垮垮，冲秋芮抬了抬下巴：“走，补充能量。”
　　秋芮把高跟鞋拎在手里，换上了运动鞋，身上的礼服早已经换了：“肯德基！现在、立刻、马上——我脑子里全是吮指原味鸡。”
　　周驰大声：“那就冲！目标——原味鸡！今天我请客！”
　　秋芮快走两步，伸手揪住他校服的后领，把人拽回自己身边。
　　她指尖微凉，声音却带着笑意。
　　秋芮压低声音，像在分享秘密：“别喊那么大声，省得全世界都知道高一（6）班的周驰要去肯德基请客。”
　　周驰被她拽得一个趔趄，顺势把书包甩到胸前，双手护住，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周驰眨眼：“知道就知道，我巴不得他们羡慕。——不过秋芮姐，你穿运动鞋好像更……”
　　秋芮侧头，眼尾微挑：“更什么？”
　　周驰挠了挠鼻尖，耳尖泛红：“更像……我同学。不对，更像要去赢炸鸡比赛的超级队友。”
　　秋芮终于笑出声，冷清的声线像冰棱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她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向后一捋，脚步加快。
　　秋芮轻声：“那就别磨蹭，超级队友。再晚一步，原味鸡要被别的队伍抢光。”
　　周驰小跑两步跟上，和她并肩，影子在地面上拉得长长的，像两条并肩冲锋的箭头。
　　夏夜的肯德基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两人推门进去，灯亮得晃眼，玻璃上凝着一层雾。
　　夜里的肯德基人不多，暖黄的灯光照得薯条像一排小灯泡。
　　秋芮把包往座椅上一扔，先跑去柜台点了两份翅桶、一个圣代，又回头冲周驰喊：“可乐少冰！”
　　周驰端着托盘过来时，她正拿吸管戳圣代上的巧克力酱。
　　“演讲完吃垃圾食品，罪恶感拉满。”
　　“这叫及时行乐。”秋芮把翅桶推给他，“而且——”
　　“而且？”
　　“今晚台下那帮人，至少有三个高管听愣了神，我数了。”她咬了一口翅根，嘴角沾了点酱，“尤其是你说‘城市不该只给算法让路’那句，我看到第二排那个穿灰西装的，直接记笔记。”
　　周驰笑，拿纸巾去擦她嘴角的酱，被她偏头躲开。
　　“别把我当小孩。”
　　“行，秋老师。”他把翅根转了个面，咬掉最脆那块皮
　　两人同时抬头，发现头顶的吊灯闪了一下，像配合他们这句默契。
　　秋芮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上台前我超紧张。”
　　周驰扬眉：“我知道，我在后台听见你小声安慰。”
　　“你听见了？”
　　“我还听见你跟自己说‘秋芮别怂’。”
　　秋芮拿鸡翅去戳他肩：“偷听扣分！”
　　“那给你加分。”周驰啃了一口。
　　她把最后一口圣代推过去：“分你一半，奖励你今晚的超常发挥。”
　　周驰没接，只伸手把她沾在袖口的一粒糖霜弹掉：“走吧，再晚家门禁了。”
　　出门时，夜风有点凉。
　　秋芮把空翅桶折成纸飞机，往垃圾桶一扔，没进。
　　周驰弯腰捡起，稳稳投进，回头冲她挑眉。
　　“看吧，”他说，“命中率这种事，练过就是不一样。”
　　时间滑到快十一点的时候。
　　全家桶只剩下一堆骨头，冰淇淋纸杯歪在托盘里，化成淡粉色的湖。
　　两人瘫在塑料座椅上，额头抵着额头，像刚从另一个星球逃难回来。
　　“回家吗？”周驰问。
　　秋芮打了个呵欠，声音闷闷的：“……再坐五分钟，我想把空调的味道记住。”五分钟后，他们拎着一袋没吃完的鸡翅推门出去。
　　夏夜的风扑在脸上，像刚出锅的薯条，滚烫又带着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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