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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体系
会议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纪寻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打开了那个新装的游戏。
这是一款第一人称视角的跑酷探险游戏。
玩家需要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里不断攀爬、跳跃，寻找隐藏的线索。
剧情很俗套，操作也不难。
但玩着玩着，纪寻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游戏的地图建模，精细得令人发指。
街道的走向、建筑的布局、高架桥的弧度，甚至连路边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招牌，都跟他生活的这座城市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把现实世界1:1复刻进了电脑里。
而最奇特的是，当他操控角色在鳞次栉比的建筑间移动时，屏幕正中央，总会跳出一个不断变化的坐标。
血红色的数字，亮得刺眼。
接下来的几天，纪寻只要有空就泡在这个游戏里。
他在虚拟的城市里狂奔，记下每一条街道，每一栋高楼。
直到这天深夜。
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闭上眼准备休息。
大脑刚一放空，一幅巨大的城市俯瞰图就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铺展开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玩多了游戏产生的“视觉残留”，但又比那清晰无数倍。
那个视角，和那天在江雨眠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纪寻心头一跳。
他试着像在游戏里那样，操控着自己的意识，融入这幅画面。
嗡——
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蜂鸣。
再“看”清周围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学校最高的那栋行政楼顶端。
脚下是熟悉的校园，每一条小径、每一个花坛都清晰可见。
再往外延伸，是隔壁的体校，轮廓稍微模糊了一些。
而更远处，则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迷雾，像是地图还没被点亮。
成了。
这就是江雨眠说的“心相地图”。
虽然范围还很小，但这确实是他亲手构建出的精神领域。
就在这时，地图的中央，忽然亮起了一个红点。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正方形光标，在一片黑白灰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
纪寻下意识地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视野中立刻浮现出一串血红色的数字。
那是一个坐标，和游戏里的完全一致。
好奇心驱使着他，将自己的意识铺陈开来，朝着那个坐标的方向探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瞬间拉近、放大、再放大——
直至清晰无比。
他看见了。
那辆熟悉的公交车，正在向一座即将从中间断裂的跨江大桥，缓慢行驶而去。
这一次，纪寻没有急于附身，而是选择让意识悬停于半空。
他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神明，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即将上演的惨剧。
公交车从校门口出发，平稳地驶上跨江大桥。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就在车辆行驶到大桥中段时，前轮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胎。
车身猛地一歪，失控地在桥面上扭出惊心动魄的死亡S形。
司机猛打方向盘，试图稳住车身，但一切都是徒劳。
与此同时，一艘明显超载的货船从桥下缓慢驶过。
船身过高，沉重的集装箱狠狠撞在了桥墩上。
轰隆——
整座大桥剧烈地摇晃起来。
桥面瞬间出现巨大的裂缝，如同被撕开的伤口，迅速蔓延。
混凝土块和钢筋纷纷剥落，坠入江中。
数十辆来不及刹车的汽车，像下饺子一样，接二连三地掉了下去。
而那辆失控的公交车，堪堪停在断裂口边缘。
车头悬在半空，车身摇摇欲坠。
几秒种的僵持后，车头一沉，整辆车头重脚轻地翻了下去，一头扎进冰冷的江水，转瞬就被吞没。
纪寻用全知的视角，旁观了这场由无数巧合构筑的、堪称完美的谋杀。
从公交车爆胎，到货船撞桥，再到大桥坍塌。
每一个节点都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得无懈可击。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的力量能够阻止的灾难。
公交车司机、货船船长……这些都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NPC。
经过上次被困在BOSS身体里的教训，纪寻学乖了。
他很清楚，这些身负主线任务的NPC，意识强大，极难操控。
贸然附身，一旦被对方的意识反噬，自己很可能被困在里面，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如果不选他们，又能选谁？
附身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那又能改变什么？
面对一辆失控的钢铁巨兽，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渺小得可笑。
当然，纪寻也想过另一个可能。
像江雨眠那样，用强大的精神力，直接扭曲这个世界的规则。
让这具临时的身体，拥有超人的力量，徒手截停钢铁巨物。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很清楚，以目前自己这点微末的精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成了一个死局。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下那个女孩？
……
第二天中午，纪寻约了江雨眠吃饭。
为了避免重蹈上次在食堂被围观的覆辙，他把地点定在了校门口的一家小餐馆里。
约定的时间刚到，江雨眠就推门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像座移动的小山，把餐馆本就不宽敞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是曹力。
江雨眠脸上挂着一丝无奈，冲纪寻摊了摊手。
“他非要跟来，我也没办法。”
曹力瓮声瓮气地开口，理由倒是很充分。
“我不放心社长一个人出校门。”
说完，他很自觉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空桌。
“你们聊，我就坐那儿，不打扰你们。”
纪寻哪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坐旁边，连忙起身招呼。
“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吧。”
曹力就等这句话呢，立刻喜笑颜开，一屁股坐在江雨眠的身旁，庞大的身躯让卡座显得拥挤起来。
纪寻点了几个家常小菜，然后看向对面的两人。
“来点啤酒？”
曹力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社长不能喝酒，不过，我可以陪你喝点。”
江雨眠闻言，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不服气，但终究没说什么。
纪寻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转而对江雨眠道：“那你喝点饮料？”
“我不喜欢甜的。”江雨眠开口，语气依旧淡淡的，“矿泉水就行。”
纪寻给他点了瓶矿泉水，给自己和曹力拿了瓶啤酒。
三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还算融洽。
闲扯了几句后，纪寻放下筷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社长，想请教您一件事。”
“破解梦境的方法，除了摧毁锚点，还有别的吗？”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曹力，一听这话，知道两人是要谈正事了，急忙闭上嘴，埋头苦吃，不再吭声。
江雨眠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把纸巾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在桌边。
“一般情况下，我们的首选是直接救人。”
“把目标从必死结局里拽出来，梦境逻辑崩塌，自然就破了。”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只有在遇到像常乐那样，人力无法挽救的情况下，我们才会选择去摧毁锚点。但那并不容易。”
“为什么？”纪寻追问。
“因为在梦境里，寻找一个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锚点，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江雨眠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苍白的指节扣在透明玻璃杯上，显得格外修长。
“更何况，有些锚点，根本就不是实体。”
纪寻听得心头一沉，“不是实体，那是什么？”
“可能是一段文字，一个图案，甚至是一种声音……这些东西直接作用在意识上，想摧毁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江雨眠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这种虚的锚点通常不持久，只要让人远离，等标记淡了，梦也就散了。”
纪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还有第三个办法吗？”
江雨眠抬起眼皮，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两秒。
“有。”
“什么？”
“杀了筑梦者。”
这个答案，纪寻并不意外，甚至觉得，简单粗暴得合情合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雨眠就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个方法，你最好想都别想。”
“为什么？”纪寻不解。
“你还是学生，杀人这种事，轮不到你。”
“……那谁去？”
“干这行的人多了去了，分工细着呢。”江雨眠没细说，只是淡淡道，“你的权限就在前两项。搞不定就上报，自然有专门负责清理的人接手。别逞能，也别硬撑。”
纪寻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看来这不仅是个社团，背后还有一套严密的组织体系。
江雨眠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问这么多，又打算去梦里捞人了？”
纪寻没想瞒他，坦然道：“我按你教的法子建了心相地图，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公交车坠桥的梦。我想……再去试试。”
本以为江雨眠会拦着，或者至少毒舌两句。
没成想，他只是安静地盯着纪寻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行。”
“一般针对单人的梦境，危险系数不高，难度也不会太大，你就当练手吧。”
纪寻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江雨眠“嗯”了一声，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悠悠地放进碗里。
一顿饭吃到尾声，曹力已经把桌上的盘子扫荡得干干净净。
江雨眠虽然吃得少，但脸色看着比前些天好了很多。
结账的时候，纪寻抢着付了钱。
走出餐馆，外头阳光正好，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谢了。”纪寻冲两人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
江雨眠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身形清瘦挺拔。
他看着纪寻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纪寻。”
纪寻脚步一顿，回过头。
“怎么？”
江雨眠逆着光，脸上细微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有声音随着风飘过来，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自己小心点，别把命搭进去。”
纪寻咧嘴一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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