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江山——从罪女官伎到一代教宗

　　横竖也拦不住，钱妈妈索性就让人把姑娘们都给唤来。大不了，就当做是排练了。相比后面缓缓进来的何三好整以暇，钱妈妈则是手忙脚乱。
　　一会儿嘱咐，多找几个能喝会劝的，想办法把这几个莽汉灌醉。一会儿又让人尽量拖延时间。此外又不停地让人去门口候着，看看两路报信的是否回返。以至于向来进退有据的她，被人乘机揩去了不少油水都顾不得了。

　　可惜，再多的手段也抵不过齐健方的有意而来。假意的推杯换盏之后，齐健方终于露出来狰狞的面目，图穷匕见了，
　　“老鸨，你过来！”还没等钱妈妈完全靠近，齐健方探手便将其拉入怀中，先是埋首在其丰腴之处嗅了一嗅，然后又抬头，用穷凶极恶的目光盯着老鸨，
　　“我听说园子里最近入籍了一群犯妇？怎么没有瞧见？”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钱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一早便揣测，这帮人就是冲着沈家女眷而来。不然，她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安排人去找许谨。
　　“哪有啊？大爷怕不是听错了吧。园子里的姑娘，我可是都为大爷找来了的。”钱妈妈看向人群中的紫鸢，希望她能够出来抵挡一番，自己是真的受不了了。

　　这么明显的情况，紫鸢自然是不乐意上前的。可一来是钱妈妈的面子也不好驳，二来这沈兰亭现在可是主办的园首。再大的麻烦，这帮人总也不可能把沈家人都给弄死，若是此刻自己半分力都不肯出，待到人走之后，也着实不好交代。

　　于是，紫鸢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从楼上款款走来。眉心的牡丹花钿熠熠生辉，手中的描金团扇半掩朱唇。待她穿过人群，即将来到齐健方身边时，佯作脚滑，腰肢用力一扭，顺势一个旋转，火红的石榴裙摆如孔雀开屏一般绽放开来。
　　等到裙摆收拢，她却已经坐在了齐健方的怀中，手中的团扇遮掩着脸庞，恰到好处的将扇面搁在两人之间。扇面中绣有“虫二”的文字小把戏，自然入不了齐健方的眼，但是落款赫然是宁远侯世子的名讳，却让他眉头微微一皱，但也仅仅是眉头一皱。

　　宁远侯世子的名头倒也唬人，但是也只是唬人而已。不要说今天身后还有顾千山，就是光凭他自己的实职户部主事，又是在这种场合之下，哪怕是宁远侯本人在此，也奈何不得自己。

　　想到此处，齐健方伸出右手食指，不顾紫鸢惊骇的眼神，轻蔑的弹了弹那个落款，不屑的说道，
　　“群芳园院首，好大的名头，在我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众人皆不知其意，只有紫鸢知道，自己向来引以为仗的护身符，在对方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得黯然起身，向钱妈妈摇头示意。双手在裙摆之下，悄然攥紧，任由指甲刺入皮肉。

　　看到众人再无力挣扎，齐健方心情大爽之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沈家女眷何在？再不出来，莫要怪本官无礼了！”
　　随着他的喊叫声，一干随从也纷纷起身，鼓噪不已。

　　“却不知，这位大人是何衙何职？在我教坊司所属这般跋扈。”就在此时，人群的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钱妈妈闻声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却原来是薛向终于到了。

　　齐健方闻言转身一看，身后的人群朝着两边快速散开，一个五旬有余的老者身姿不高却挺拔如松，虽鬓角染霜却无半分颓态。他身着素色直裰，腰间悬一枚青玉乐符，缓步从人群中穿过，来在了齐健方面前，抬手作了个揖，“老朽薛向，敢问阁下是何人？”

　　薛向？他怎么会来？而且来的这么快！齐健方双眼一眯，复又张开，薛向又如何？他知道教坊司的奉銮只是区区九品，但薛向却又非比寻常。此老精通音律，其编撰的歌舞曲目，就连当今陛下都是多次亲口称赞的。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就退让了。可今天，齐健方想着自己遭受的屈辱，又想到身后还有户部侍郎顾千山，甚至是工部尚书柳伯年。干脆脖子一梗，薛向就薛向，老子就不认你，你又如何？

　　“原来是薛大人”，齐健方也不再遮掩，“本官乃是户部主事齐健方。”
　　“那不知齐大人所为何来？”
　　薛向不想扯之前发生的事情，直接问道。
　　“本官为查户籍而来”，齐健方上次吃了亏，这次可不能再犯错，可谓是做足了功课。
　　“本官怀疑，前日被拘押过来的沈家女眷，被人偷龙转凤，特来查证一番。”这便是齐健方的杀手锏。老子就是户部的，户籍都在我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证明你是你自己的。

　　薛向虽然毕生沉迷音律，但也并非是那种不谙世事之人。又岂会看不出齐健方的真意。这个时候不管是证明还是不证明，都是个坑，完全被对方给带歪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
　　“按《大乾律》，凡是乐籍都该由我教坊司管辖。齐大人所说一事，我教坊司自会查明。齐大人请回吧！”
　　薛向说完，袍袖一甩，就要送客。
　　齐健方没想到这老小子这么难缠，自己精心准备的杀招，居然直接就落了空。不过，他还有办法，就不信拿不下来，
　　“薛大人说《大乾律》，可大乾律也说，凡天下户籍，均由我户部该管。莫非，薛大人想说这帮人不是我大乾子民？”
　　这王八蛋，这是打算往死里坑我啊。这话里话外的，是想说老夫谋反啊。这薛向可不敢认。
　　“老夫从未如此说过，齐大人莫要胡乱攀咬。老夫是说，他们是乐籍，就该由我教坊司管辖。这话即便是说到朝堂之上，陛下面前，老夫也还是这个道理。”
　　“薛大人莫要着急，本朝有惯例在先。凡同一件事，若是有两个衙门都有管辖职权，位高者从之。本官户部主事，忝为六品，不知薛大人是几品？”
　　现世报，来得快。当齐健方吐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内心就像开了花一样愉悦。前日所受的耻辱，今天全都还了回来。

　　从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羞辱。薛向忽觉头昏眼花，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紫，脚下一阵踉跄，眼看就要跌倒。一只有力的手，骨节分明，强而有力的从背后伸出，稳稳的将他扶住。他站稳之后，定睛一看，竟然是他？
　　齐健方见薛向如此不堪，更是志得意满。双手高举，环视四周，“说罢，还有谁？今天总要让你们把这心给死了。”
　　薛向看看身边的人，心领神会道，
　　“齐大人，你刚才说‘位高者从之’，是吧？”
　　“正是！”齐健方见薛向不过瞬间，就稳住了心神，倍感惊讶。再加上他的问法，明显有诈。莫非是许谨也赶了过来？于是，又赶紧补充道，
　　“不错，我刚才说了，‘位高者从之’。不过若是品秩相同的话，薛大人莫要忘了，我户部可是六部之首。所以，即便是许谨来了，那也还得以我为尊。”

　　“哦？是吗？那如果是我呢？齐大人！”
　　二楼包厢窗户被推了开来，一个英武的身影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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