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律自反性

作者:云迹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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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塔


      江凭到底还是没有回去上课。

      常渺坐诊的时候,江凭就在她平时休息的那个诊室老老实实睡觉,他应该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累,所以一直安稳睡到天快黑了都没醒,让常渺安心玩了俩小时手机。

      6点一到,陈嘉煜去查房,常渺也下班休息,年贺则早就回了医院,自从这些学生病了以后,他每周都会回一次医院,向分管院长汇报学生的情况。

      这个独立的两层小楼,此时此刻竟然只剩下了常渺跟江凭两个人。

      平日里这个时候,不是只有年贺跟常渺,就是只有常渺一个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今天,她却格外觉得孤独。

      常渺一下午都在想年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确实比”,比什么呢?谁比谁?好奇心实在是她的弱点。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年贺,包括中午的时候,他今天一整天都很怪。一个本来简洁干脆的人突然变得这么支支吾吾、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过这样的年贺比之前“正常”的年贺要可爱多了。

      换下白大褂,常渺使劲伸了个懒腰,牛马就是牛马,哪怕天快塌下来了牛马也还是要上班的,哪怕上班也只是填填表和玩手机,也还是会吸干人的精气神。她可不像江凭能为所欲为。

      “起床了。”常渺轻轻拍了拍江凭,在床边坐下。一放松下来,她才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是晕的,甚至困得有点耳鸣。

      江凭翻了个身就不动了,假装自己还没醒。

      “走啊,别赖了,我请你吃东西。”

      江凭叹气,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真想一觉醒来发现都是梦啊。”

      “……确实,是梦。”

      江凭转而看着常渺,两个人都没忍住笑了,文字游戏永远有趣。

      江凭大概是唯一一个从梦里醒来发现梦境真能成真的人,只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他的梦都不怎么好,如果是好的梦,他们两个也就不用在这里唉声叹气了。唯一能算是甜头的,就是从秘密基地望出去的那片好光景了。

      江凭麻利地坐起来,看起来已经醒了很久了:“走,还真饿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凭摇摇头,“我晚上想睡在这儿,行吗?”

      “啊?不太方便……吧。”

      “是不太方便,还是不太方便‘吧’?”

      “有宿舍为什么要睡诊室?诊室条件这么简陋,再说了,你在这里要是有个好歹的我们还得负责任。”

      “就知道你怕惹麻烦,”江凭哼了一声,“……我在这里能睡得安稳,我好久没睡得这么沉过了,这个理由行吗?人美心善的白衣天使不会不同意吧?”

      常渺果然还是心软,把到嘴边的“不行”又咽了下去,“随你。但我说了不算,得等年主任回来,我问问他,而且还得跟你们临时班主任打声招呼。”

      “随意。”江凭站起来跳了两下,在这没有开灯的诊室里,他像一团跃动的雾。常渺刚要往外走,被他一把拉住,“常渺。”

      “嗯?”

      “我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常渺起身去摸江凭的额头,没想到江凭自己也往前凑了上来,两个人像正负极一样越吸越近,昏暗的光线下常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很热。不只是鼻息,江凭整个人像一块刚刚熄灭的炭,隐晦地灼烧着常渺的感官。

      “是有点烫。”常渺松开手,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先吃药吧,你今天吃了几顿药了?”

      江凭没有回答,身体微微前倾抱住了她——与其说抱住,不如说他慢慢地倒在了常渺身上,依靠着她而站立。他很瘦,每一根骨头都仿佛透过校服刻在常渺的身上,叫人可怜。

      “我好怕。”见常渺没有躲,江凭直接伸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得寸进尺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别怕。”常渺摩挲着江凭的脊背以回应,“还不知道要怕的是什么呢,先别怕。”

      “你不知道……”江凭已经带着哭腔了,他的情绪很少这样直接地暴露出来。

      “我是不知道啊,你又不跟我说你都做过哪些梦。你自己不也不知道嘛,难不成我们会把所有不好的梦都经历一遍?那也太惨了。不至于不至于。”常渺自己的心里也是堵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江凭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哑着,“万一呢。”

      “那你就创造历史了,孩子。日漫倒都是高中生在拯救世界,”常渺捏了捏江凭的脸,她想这么做很久了,这张充满胶原蛋白的光滑细腻的脸,捏起来的手感比常渺想象的还要好,就是肉太少了,一捏就扯得江凭露出了獠牙,“不过拯救世界之前也得先吃饭呐。这会儿食堂应该没剩什么菜了,超市走吗?”

      “走。”江凭直起身,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好像刚刚那个摇尾乞怜的人不是他一样。这种时候了还要装,常渺看笑了。

      雨已经停了,整个校园里都弥漫着潮湿的热气和花枝折断的辛辣的清香,不过,现在它更像是一种腐朽的杀意,让常渺窒息。

      还没到晚自习的时间,校园里十分热闹,学生们有趴在走廊聊天的,有三三两两在花坛边散步的,也有在操场踢球的,篮球场上的人尤为密集。

      男孩子们总是那么迫不及待,哪怕在上一秒还教室里睡得昏天暗地,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冲上球场。他们不用吃饭,不用休息,就可以在球场上奔跑、欢呼,挥洒着自己过剩的精力,哪怕球场上还有积水,他们甚至可以把溅起的水渍当作另一种乐趣。

      江凭原本几乎是长在球场的,自从生了病,就不怎么去打球了,听着别人的球鞋在塑胶地面上摩擦的声音,简直心痒难耐,要不是旁边有个常渺,他已经带空气篮球过人上篮得了好几分了。

      “马哥——”

      果然还是有球友看到了江凭,一边跑着一边喊他,江凭冲人家抬了抬下巴,挑了下眉打招呼。

      “来打球啊!”

      “还没好吗?”

      “我还没……咳咳咳,过两天吧!”

      “哎哟你可省点力气,”常渺赶紧狂拍他的背,“你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病号,喊什么喊?”

      “旁边谁啊这是?”球场上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调笑。

      听到有八卦,这帮人球也不打了,迅速停了下来,看着江凭和常渺,个个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相互窃窃私语着。常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没多少听起来舒服的话,荷尔蒙作祟的男生嘴里很少能有吐出象牙来的。只是常渺没想到有人认出了她,并且大声地喊了出来,随即是一阵哄笑,和口哨声。

      “医生姐姐!”

      “姐姐也是你叫的?叫嫂子。”

      “治病呢还是谈恋爱呢马哥?”

      “怪不得一直不谈,原来凭神喜欢年上啊。”

      “还得是制服诱惑!老吃家了。”

      “哟——”

      “真会玩啊还搞医护play哈哈哈……”

      “身材还挺好哈?”

      “你想挨凭神揍了?”

      “那不能,凭神哪能这么见色忘友?”

      “得有C吧?”

      “那得问马哥咯。”

      “你懂个屁!这得看脱了之后。”

      常渺的拳头捏紧了,但她懒得跟这帮满嘴污言秽语的小兔崽子们讲道理,只想快走两步离开这个令人厌烦的地方。

      这也是常渺当年会喜欢自己老师的原因之一,毕竟一边是口无遮拦以欺负女生为乐的猥琐同龄人,一边是知识渊博还包容体贴的温柔成年人,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傻子闭着眼都知道怎么选。

      突然一个东西从常渺眼前飞了过去,她还来得及没看清,球场上就有个学生“哎哟”一声蹲了下去。

      “你干嘛了?!”常渺紧张地拉住了江凭。

      “手痒,投个篮而已。”江凭无所谓地继续往前走,“没事,这么远,砸不死。”

      江凭竟然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去砸那个带头起哄的人,这要真是砸出个好歹来,常渺可摆不平。不过她也没想真拦着江凭,她摆不平不代表江凭摆不平,都是未成年人,适用同一部保护法的,谁怕谁啊。

      “哎,他们为什么叫你马哥啊?你不是姓江吗?”

      江凭没想到常渺关心的居然是这种问题,愣了一下,“因为他们原来叫我凭神啊。”

      “……所以呢?”

      “凭‘神马’。”

      常渺无语:“好烂的梗,这梗最起码得十年了。”

      “我也不喜欢这个名,直接叫‘凭神’就行。”

      “你倒是不谦虚。”

      “那是他们乐意,你不用,都哥们儿嘛,你叫我声哥就行。”

      常渺翻了个白眼,掀开超市的门帘,江凭跟在后面欠儿兮兮地不依不饶:“哎,叫声哥,吃什么,哥请。”

      “拿根黑胡椒的。”常渺抱着一桶自热锅直奔收银台,把付款码找了出来,“再拿根原味的烤肠,一起付。我可不欠人人情,上午的,还给你。”

      这次他们没有坐在超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吃,来来往往的学生实在太多了,和江凭一起举着烤肠在路上边走边吃已经是常渺的极限了。不是她不好意思在校园里吃东西,而是江凭过于招眼,他的知名度在成竹一中不亚于熊猫,突然身边多了个异性,回头率简直百分百。

      江凭对这样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有点骄傲,而且他的那根烤肠早就已经吃完了,就剩常渺自己一个人举着烤肠吃,更尴尬了,她简直想找个花坛一头扎进去。好不容易回到校医务室,江凭一屁股就坐到主诊室医生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往嘴里倒薯片,一只手拿着手机看球赛,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拿校医务室当自己家,反而把常渺逼得坐在了旁边的小凳子上。

      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校园里也安静下来。到晚自习的时间了,算起来,陈嘉煜也差不多该往回走了。

      下午的这次查寝相对轻松,基本上就是口头问问情况,对爱聊天的陈嘉煜而言,简直算是一个放松的茶话会,男生那边他能聊,女生那边他也能聊,要不是怕耽误人家学习,他能聊一晚上不回来。

      常渺正刷着手机,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刺耳。江凭条件反射伸出手要去接,刚要握听筒又停住了,这毕竟不是他自己家,“你来。”

      “谁呀这是。”一般没人会打座机,常渺起身走过去,江凭也没给她让位置,常渺一边用手指戳他的脑门,一边不情愿地接了电话。

      “贺哥——”没想到听筒里传过来的却是陈嘉煜的声音。

      “煜宝,是我。”常渺一下子紧张了。

      “渺渺——”

      “别激动别激动,怎么了煜宝?”

      “贺哥还没回来吗?他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啊?他可能……手机没电了吧,怎么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渺渺,你快来,出事了——”

      常渺脑子里“轰”的一声,看向江凭,“出什么事了,慢点说。”

      江凭见常渺的表情不对劲,整个人也警觉了起来,二郎腿也放下了,身体倾向听筒,看得出来他已经变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有人死了。”听声音陈嘉煜都快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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