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十四章 “快来人啊！地底、地底有人在挖黄金树的根！！”

　　一股陈旧纸张与岁月尘埃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古旧书架，其上杂乱堆砌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典籍旧册，记载着这座山的奇闻秘史，春华秋实，以及更新换代。

　　那黑衣人的目标极为明确，他绕过那些记载着普通山中访客和奇闻轶事的旧籍，径直走向存放青梧山百年之前地方志与宗门档案的区域。

　　他的指尖在一排排落满尘埃的书脊上缓缓滑过，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哀恸的留恋，仿佛在触摸一段早已逝去的岁月。

　　终于，他的动作停下了。他极其小心地，从书架最深处抽出一本页面泛黄、以细绳手工装订的旧册，封面上，是早已褪色的墨迹：

　　《青梧山百年纪事·补遗》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翻开。内页的记载触目惊心：

　　“玄历七百三十二年，滟澜山萧氏，觊觎青梧黄金树之神效，举全族之力，悍然叫板当时山下第一宗‘青云门’。
　　是役，青云上下……力战而竭，全军覆没，道统断绝。”

　　再往后翻，关于此事的记载便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去了后续的一切。

　　暗处的褚珩与禺疆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褚珩的声音直接在禺疆识海中响起：“我想起来了。曾经这里的小门派，名字正是‘青云门’。”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不解与怀疑：“但这不对。青云门虽避世，可底蕴极为深厚，更有黄金树这等天地灵根坐镇，护山大阵绝非等闲。滟澜山萧氏……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将其一口吞下，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晏怀素适时地为褚珩解开了部分疑惑，只见他强压着悲愤，又从架上取下一本《滟澜山萧氏源流考》，快速翻至记载立派渊源的前章。

　　发黄的纸页上，字迹清晰地记述着：

　　“滟澜山，其祖地原名隐雾峰，为辽东边境一座无名山峦，终年迷雾笼罩，灵气紊乱，修士难近。
　　约一千五百年前，东海大潮退去，山中迷雾散七日，方显露出一道名为‘月影泉’的灵脉。此泉逢月夜则泛波光如流动月华，灵气臻至顶峰。
　　时有散修萧月明，水灵根之体，恰经此地，觉泉中灵气与己身相合，遂结庐而居。闭关十载，创《滟澜诀》，称可借月影泉修行。其后广纳门徒，开宗立派，始称滟澜山萧氏。”

　　褚珩眉头微蹙，传音道，“很普通的来历，虽也有灵脉辅佐，但跟黄金树相差甚远。你说这么个小门小户灭了当时首屈一指底蕴深厚的青云门，我是打死也不相信。”

　　禺疆，“是有些蹊跷——”

　　正待随着晏怀素的动作往下看滟澜山的山川比邻等信息，一道凌厉无匹的银色劲光，毫无征兆地自暗处劈向正凝神翻阅的晏怀素！劲风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杀意。

　　晏怀素反应极快，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撤，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

　　书架被逸散的劲气扫中，木屑纷飞，古籍散落一地。

　　他被发现了。

　　一道身影如鹰隼般自梁上阴影中窜出，直取晏怀素咽喉，招式狠辣！晏怀素仓促间挥臂格挡，两人瞬息间过了数招，气劲交击之声在寂静的藏书阁内格外清晰。

　　晏怀素显然不敌，被迫得连连后退，一个不慎，左臂被来人指风扫过，衣袖撕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暗处的褚珩指尖微动，正思忖要不要出手——

　　“快来人啊！地底、地底有人在挖黄金树的根！！”一声凄厉惊慌的叫喊猛地从楼外传来，划破夜空。

　　来人心神一震，攻势不由得一滞。

　　就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晏怀素抓住空隙，身形如烟，猛地撞开身旁窗户，玻璃碎裂声中，他已投入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混账！”来人追至窗边，只见夜色茫茫，哪里还有贼人的踪影？他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反手一道赤色信号符箓射向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光焰。

　　“搜！”他冰冷的声音传遍四周，“一名黑衣人，左臂带伤，定然逃不远！客舍那边，立刻派人去查，看看这个时辰，有谁不在房中！”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旧籍库，语气森寒，“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青梧山上，行不轨之事！”

　　此人正是今天刚在讲经道场见过面的，青梧萧氏二当家，萧凛。

　　眼见萧凛来得如此之快，时机又抓得这般精准，褚珩眸光一凛，传音道：“此人来得蹊跷，倒像是早就在此设伏，专等着瓮中捉鳖。”

　　他话音未落，却见身旁的禺疆身形已开始淡去。

　　“师父，您这是？”

　　“回山水间。”

　　禺疆语速快而清晰，身影在月华下渐化作一道流转的青光，“萧凛已下令清查客舍。这出好戏才唱到一半，此刻，可不是与主人家打照面的时候。”

　　言罢，那缕青光便如疾电般穿透夜色，悄无声息地朝着山水间客舍的方向遁去。

　　褚珩身形刚在房内凝实，便察觉门外气息逼近，几乎是同时，叩门声响起，伴随着守卫恭敬却不容拒绝的嗓音：

　　“二位公子，歇下了吗？深夜打扰，实因我家家主方才游历归来，特地为诸位贵客带了北疆奇树的灵果。此果滋味最佳只在今日，故而冒昧前来，请公子们尝鲜。”

　　话音未落，门已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褚珩指尖微动，化形诀已在掌心流转，正要在身侧凝出师父的虚影——

　　一道熟悉的青光悄无声息地掠过窗棂，禺疆的身影恰在此时精准地出现在他身侧，气息平稳，仿佛从未离开过。

　　“吱呀——”

　　门被完全推开。

　　褚珩强行散去指间灵诀，灵力反震让他气息微滞，他没好气地瞥了师父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未消的惊险与怨念，面上却已挂起无可挑剔的温润笑意：“萧家主原是外出方归，难怪今日未曾得见。有劳诸位深夜还惦念着，真是费心了。”

　　他上前一步，自然地接过那盘灵气氤氲的异果。守卫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们二人的手臂，一道细微的探查灵力如微风般拂过。

　　片刻，那守卫首领收回灵力，脸上堆起歉意的笑：“果品已送到，我等便不打扰二位公子清修了。叨扰。”

　　房门重新合拢，脚步声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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