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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丹炉中的各类药材在真气所化的灵火中翻滚，草叶焦卷，渐次熔于一炉。
已经缓过劲的林青岑，透过辅助阵法观察炉内的灵药，语气有些恍惚：“自从我遇到你俩，确实每天都过得很惊讶。”
惊讶得都有点麻木了。
“嗯嗯。”唐芜含糊地敷衍，右手按在一块透明晶石状的阵眼上，持续借助体内的火灵根催发阵法。
炼丹对天赋卡得很死，火灵根品阶越高，越适合成为丹师，其中又以火木灵根为最佳，纯火灵根为次，水火灵根最末。至于其他三灵根、四灵根，学炼丹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过了天赋这一关，成为丹师还要大量学习、大量练习，做到既熟知不同药材的药性，又能极为精准地控制温度，使所有药材的药性熔炼一炉而无损耗，灵根、神识、丹炉缺一不可，种种困难，导致丹师一直是修仙界的稀缺资源。
林青岑见过炼器的二师妹偶尔开一炉丹，也见过天璇长老给弟子做示范，但还从没见过谁炼丹是把所有药材一股脑倒进去开炼的。
不是应该先小心翼翼地把每株药材的药性提炼出来，最后再放在一起熬炼成丹吗？
一次全倒进去是要炼什么十全大补丸吗？
这药性不得把人给撑爆？
我们一次借出来这么多药材，你刚才倒进去都有点费劲地嘿咻了一声吧，别卖萌啊师妹，要是这一炉药毁了的话，师兄就真的债台高筑了。
似乎注意到林青岑有点死了的眼神，唐芜开口解释了一句：“挨个炼有点费劲，为了量产，只能牺牲质量换速度。”
话音未落，炉中其中一株药材噗嗤一声被真火吞没，湮灭成一阵白雾。
就像连锁反应的源头，所有药材都紧接着它挨个化作火团。
“这，这，这！”事关今后百年的债务情况，林青岑紧张地有些结巴，“真不要紧吗？这是正常流程吗？”
反倒是尹凌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这两天一直很惊讶吗？”
“对啊，惊讶得都麻了。”林青岑心有余悸地盯着炉子。
“那你没发现再惊讶也会成真吗？”尹凌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习惯吧，她只是懒得瞒着你。”
林青岑则是复杂地剜了他一眼：“当文盲真好，遇到什么怪事都不用惊讶。”
眼皮一跳，尹凌笑眯眯地就要抬手揍林青岑。
一只手横在两人之间。
扭头看去，唐芜还在专注观察药材的变化，头都没回，也没说话，只是勾了勾手指。
尹凌朝跃跃欲试的林青岑吐了吐舌头，向右挪了一步，站到唐芜身边。
唐芜握向尹凌没有缠绑带的手腕。
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尹凌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像开闸泄洪一样，从切肤相触的手腕消失的干干净净，一下就将丹田抽空了。
唐芜没松手，只是竖起食指指向另一个闲人。
无需语言交流，尹凌温柔一笑，左手闪电般扣住林青岑手腕。
一把抓住，又是顷刻炼化。
无比庞大的真气如洪流般冲刷他的身体，将经脉撑得几欲爆炸，好在还有一个闸口，让这股洪流像是顺着入海口流入无底大海，没有一点声息，就消失在另一边手腕尽头。
“卧槽。”感受到真气快速流失，林青岑连忙运转心法，体内金丹震动，快速吸收灵力。
难怪理完药材唐某人没赶他们走，原来是把他们当后备隐藏能源。
尹凌一边忍受着体内经脉爆炸般的痛感，一边东想西想转移注意力。
炉中火焰在真气的支持下猛地窜高，炙烤着一部分还未失去形状的灵药，剩下雾状液滴状的药性也向着中心汇聚，如同雀跃的精灵环绕着最后的主材，不断靠近，不断凝聚，慢慢成为一个个浑圆透明的壳。
真火将这些圆壳整个包裹，内部浅金色的药液浸泡着固执的主材，直到它一点点溶解。
一股清香从炉内逸散，闻之便可心绪平和。
唐芜却微微皱眉，又传入真气，加了一把大火。
所有气味都被炽烈的温度压回丹药之中。
成丹。
铲出药渣之后，唐芜打开炉盖，将悬于炉中不坠的十八颗丹药收进赠品玉瓶，轻轻嗅了嗅：“还是浪费了一点药性。”
“居然真能一次炼成一大把。”林青岑瘫坐在地，没力气惊讶了。
最后那一下子，三个人里就属他被抽得最空。
唐芜想了想，从玉瓶中倒出两颗丹药，用丹室药柜里的桑皮纸包好，揣进衣襟：“一共十八颗，这两颗从我的分成里扣。”
“对了，一直都没问，师妹你练的是什么丹？”林青岑也不嫌堆了药渣的地上脏，原地盘腿打坐，恢复真气。
尹凌哼笑一声：“感情你也看不出来啊，还说我是玄学文盲。”
林青岑直翻白眼：“你也看到，我刚才辨认药材差点辨成斗鸡眼了，原材料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看出来炼的啥？”
“呦呦呦，自称天下无敌的破军天命大人也有吃瘪的一天。”
“说的好像你认得出来一样！”
“不就是那个很经典、很厉害的丹药嘛。”
“诶↗↘，你说名字啊，说不出来吧！”
关系都好到这份上了，应该不会再在男主的装逼路上被一脚踢死了吧。
唐芜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俩鹦鹉斗嘴，晃了晃手中玉瓶：“是引气丹。”
顾名思义，言而总之，就是能帮人引气入体的丹药。
“卧槽。”林青岑言简意赅。
顾不上斗嘴，尹凌好奇追问：“怎么了，真的很厉害吗？”
林青岑喃喃自语：“只要有个五成，不，三成概率，就赚大发了。”
“八成。”
唐芜眯起眼睛，说这话时，仿佛有条看不见的狐狸尾巴在她身后晃悠。
林青岑又重复了一遍：“赚大发了……”
在场只剩下一个没法估计能赚多少的人独自着急：“别说谜语，谁给文盲解释一下。”
贫穷剑修两眼发直的算账：“五成概率引气入体的引气丹能卖五十颗灵石，师妹炼的概率有八成，至少能卖百来颗灵石，十八颗就是两千，我白拿两百，月供的二十倍，相当于一趟收获颇丰的秘境。”
尹凌也愣住：“四百颗，够从练气用到筑基后半了。”
“既然要炼，肯定选最赚的那种炼。”唐芜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林青岑从地上跳起来，情真意切地抱住他的剑：“还完欠小林的钱，还剩不少，我要用星痕铁，不，星河玄铁来铸剑，九天宝贝就能用到元婴了，我也不用压着修为了。”
？
她刚才是不是听到某位充满刻板印象的剑性恋剑修，不仅叫剑宝贝，还为了不和自己的剑拉开差距，硬是压着修为不突破。
无奈地摇摇头，唐芜推开丹室的门：“走吧，去禄存当铺。”
-
穿着棕黄色道袍的天玑弟子正透过一块通透的晶石，观察着手中的丹药，他手指轻点，木质柜台上升起一个小阵台，将丹药置于其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研究。
一顿稀奇古怪的捣鼓过后，这位天玑弟子面露惊色：“还真是八成概率的引气丹，不知是那位炼丹宗师出的手？”
唐芜不想废话：“你只管出价。”
天玑弟子偷瞄了一眼站在二人身后的林青岑，又看向手中丹药，硬着头皮报价：“灵石一百，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略低，不过批发价也正常。唐芜点点头：“每周两颗，一共十六颗。”
一次性拿出十六颗怕把对面吓死。
“每周，一共十六颗！？”天玑弟子又是一惊，开始寻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故意报低。
这个数量，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两个练气的小家伙背后必然有一位厉害丹师，而且缺钱，才会来炼制这种麻烦但昂贵的低品丹药，若是能结识拉拢，那才是真赚。
况且引气丹最贵的就是概率，八成和五成根本无法同日而语，为了一点概率愿意付出大量钱财的世家大有人在，以禄存当铺的人脉，肯定能卖出一百五十以上的价格。
“你就打算这么卖了？”
正在幻想灵石进账的天玑弟子回过神，连忙擦了擦虚幻的口水，看向以一个放松姿势撑着柜台的少年。
唐芜用眼神递去疑问，随即想起尹凌家里经营茶园，应该和各类茶商打过好几年交道。
回忆了一下她过去出门旅游，用十块钱怒买三根单卖三块的烤肠，默默地让开了主位。
就见尹凌俯下身，带着真诚的笑容贴近天玑弟子的头顶，居高临下开口：“禄存当铺这么大的生意，必然掌握各类消息，怎能如此短视。”
被点出一时小贪，不免尴尬，但不等他让步，就听到尹凌充满煽动性的声音。
“物以稀为贵，八成概率的引气丹可遇不可求，如果仅仅是向世家兜售，反而落了下乘。”
“你想想，如果专门找到那些家中继承人缺乏天赋的，急于让其踏上修仙路，名正言顺传承家业的，会不会愿意为了这个八成概率，付出一百五十，乃至两百，三百灵石。”
“只要引气成功，自有办法把子孙的修为靠其他天材地宝堆上去，这引气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本万利的无价之宝，而现在，你有一个垄断无价之宝的机会。“
天玑弟子怔愣片刻，一拍桌子：“好，只要你们答应不卖到别的地方去，这引气丹，我们禄存当铺一百五十收了。”
尹凌朝目瞪口呆的摇光师兄妹眨眨眼睛，比了个耶。
搞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天玑弟子踌躇满志地收好装着丹药的檀木盒，看向尹凌，语重心长地问：“这位师弟经商天赋斐然，有没有兴趣跳槽到天玑楼一起赚大钱？”
尹凌差点没有绷住表情，连忙摆手：“这个就不了吧。”
随即拉着唐芜和林青岑落荒而逃。
-
从禄存当铺出来，刚巧晚饭饭点，大赚一笔的三人在摇光食肆搓了一顿，带着满身疲惫各回各家。
院子里的大坑已经填上了不少。
唐芜叫住正在收拾碗筷的乞巧和中元，取出被桑皮纸包好的丹药：“想不想再试试引气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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