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遇

　　“原来你会抽烟，平常都没见你抽过。”
　　季钰弯腰把地上的冰袋和毛巾还有矿泉水捡上，陆鹤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年轻不懂事学的，会抽但没瘾。”

　　“哈哈，年轻时候，你现在也不老啊。”
　　季钰两只手拿得满满登登地调侃他。

　　“去哪？我顺路。”陆鹤野伸手帮她拿了几样东西。

　　“我都没说我去哪，你就顺路。老板，看来你的工作任务还是不饱和。”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

　　“怎么，上班时间老板管你，下班时间你来管我。”

　　“那不一样，老板会给我工资，我可没有钱给你。”
　　季钰本想把脚边的小石头踢到远一点的距离，结果没有路灯她也看不见在哪了。

　　到了陆鹤野车子旁有光亮的地方，“今天还真不顺路了，我不回家，要去住宾馆。”

　　陆鹤野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手里冰袋的作用，季钰左脸有指痕，还高高的肿起。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季钰接过他递来的头盔疑惑的问他。

　　陆鹤野没有回答她，只是示意她上车，季钰想今晚本来也没事，自己的老板总不能把自己卖了吧，就上了车。

　　她坐在后座扶着车尾，和陆鹤野拉开点距离，陆鹤野侧头感觉到她的举动笑了笑。

　　“抓稳了。”

　　季钰点点头，突然想起他看不到就没再回复他。

　　北湖在槐桉的边缘，陆鹤野骑着机车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

　　季钰觉得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风穿透她的身体，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带走了，她感觉整个人轻松得像是能飘起来。

　　她也从刚开始抓着车尾，到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最后她索性用胳膊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在他背上，她仿佛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她的掌心在他的腰腹部摸到了明显的块状。

　　腹肌吗？
　　她想起自己只在方好的漫画里看到过它的形态，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实的感觉到。
　　她鬼使神差的用手捏了捏，原来这就是腹肌的手感，很硬实又很有弹性。
　　难怪很多人向往它，确实还挺不错的。

　　他在前面专注的骑车，应该不会注意到吧，季钰捏了一把就收手，在心里暗暗的想。

　　可事实却是，陆鹤野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身体微颤，整个人都不自觉的紧绷了。

　　到地方下了车，陆鹤野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些许不可置信，摸完就完了？一点也不害羞？

　　“这也太漂亮了吧！”
　　这个地方可以俯瞰整个小城，她非常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万家灯火。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陆鹤野往前一步，扶着她旁边的栏杆站定，黑夜里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陆鹤野。”
　　“嗯？”

　　“陆鹤野！谢谢你！”
　　季钰突然对着远方大喊，她从知道要去林秀云家开始，她就不开心，心里一直积攒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在被林秀云打了之后，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她不想因为林秀云流眼泪。
　　她觉得眼泪就是认输，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从小到大，比眼泪先到的，永远是她独自扛起的勇气和不肯认输的倔强。

　　可此时此刻，她分不清是被风迷住了眼、是对林秀云控制的解脱还是看到此情此景涌上心头的感动。
　　她的眼泪像个拧不紧的水龙头，擦干又有，擦干还有。

　　“没有别人，想哭就哭出来吧。”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不同于上次雨夜她独自坐在地上的小声哭泣，这次她放声大哭，哭的像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陆鹤野紧了紧身侧的拳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扶着她的脑袋揽进了自己怀里。
　　哭吧，哭出来，一切都过去了。

　　山顶上夏末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季钰哭了一会儿，从陆鹤野怀里抬起头。
　　觉得自己脸上被眼泪浸湿皮肤，风一吹，有点隐隐作痛。

　　“陆鹤野。”
　　“嗯？”

　　回答他的只有山风。

　　“我脸疼，而且我的鼻涕好像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事，鼻涕好洗。”

　　“你脱了，我帮你洗。”

　　“现在？不穿衣服骑车，别人不光会把我当成流氓，而且怕是有点冷吧？”
　　陆鹤野看她心情好像缓解了一点，想进一步确认。

　　“我的意思是我回去了帮你洗，你在这儿脱衣服，我也会觉得你想耍流氓。”
　　提起流氓，季钰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知道嘛，我刚下高铁回来的那一天，还真遇到了流氓。”
　　“哦？”

　　“在洗车的地方，他们家的厕所坏了，我找厕所的时候，在厨房边的那个房间，我想开灯，但他的灯不在门口。当然了，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不过这不是重点。”
　　季钰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

　　“我在房间里摸黑走了两步，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折住我的胳膊，捂住我的嘴巴，而且他的手特别大，都快遮住我的眼睛了，像这样……”
　　季钰讲着，还跟他做起了示范，拉着他的手比划。

　　陆鹤野突然对那天闯进他房间的人有了答案。

　　“饿不饿，带你去吃宵夜。”
　　陆鹤野打断了正在努力复盘，两只手拉着他的手比划的季钰。

　　“好像是有点，那我们走吧。”
　　季钰又恢复成很开朗活泼的模样，欢欣地给自己戴上头盔。

　　——
　　“什么？季钰你没发烧吧？”
　　季钰把手机听筒拿得离自己耳朵远了一点。

　　“方好！耳朵要聋了！”

　　“不是，姐妹，这才一周啊。你就对陆鹤野来感觉了？这也太快了吧！”

　　“可能吧，别人不都说‘你要喜欢就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不要……’”

　　“季钰，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的小某书关掉。”
　　方好真想火速冲过去当着她的面翻白眼。

　　“我都没打开，我全背下来了。”

　　方好竟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小得意。

　　“你现在在哪？你今天不是不上班，你过来或者是我现在过去。”

　　季钰想了一下，自己在宾馆，她过来肯定不方便。
　　“等我，宝贝，我现在就去找你。”

　　“等等。”
　　“怎么了？”

　　“路过早餐店帮我带份早餐，爱你。mum”

　　季钰照着镜子再三确认，自己的脸已经不是很肿了，指印也被遮住了，才买好早餐打车过去。

　　——
　　“所以说，昨天你俩大半夜来了场酣畅淋漓的‘亡命天涯的机车私奔’？”

　　“你又乱起名字，我们昨天就是恰巧在北湖偶遇。”
　　方好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他恰巧递给我一瓶水。”
　　“嗯。”

　　“他恰巧带我去兜风……我们恰巧一起去吃宵夜?”
　　季钰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方好看着她，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他故意偶遇！”
　　“他跟踪我！”

　　她俩几乎同时开口说，方好听清她的答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真想钻进她的脑子帮她把代表男女感情的那根弦给拨正。

　　“行，我们不纠结他昨天的动机了，说说你苦思冥想一晚上，想出什么了。”

　　“我——要——追——他！跟他谈恋爱。怎么样？”
　　季钰挑挑眉，像是在等待方好对她表示夸赞和认可。

　　方好突然有一种想笑又笑不出的无力感，这弦还能自己拨正？

　　“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年轻就要多折腾。无论是分手还是在一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心动是原罪。”
　　季钰边想边说。

　　“季钰，不会吧，你真突然开窍了？”

　　“哈哈，唐知节给我传授的经验，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谈八百个之后都不一定有他这觉悟。”

　　“你是不是在骂我？”
　　季钰听这话，一百个有一百零一个不对劲。

　　“哈哈哈，没有没有，不过他说挺对的，谈，要谈就谈自己得不到的。”

　　季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应和地点点头。

　　“好，首先你知道他的基础消息吗？比如，他多大了？”

　　季钰想了想摇摇头，他应该比自己大一点吧。

　　“27岁 。”
　　“？你怎么知道的？”
　　就比自己大五岁，还好吧。

　　“糖水铺的阿姨告诉我的。他什么学历？”
　　季钰又摇摇头。

　　方好长舒一口气，面露难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

　　“我帮你打听了，我包容性比较强觉得没什么，但你要介意，咱们也没必要死磕他一个。”
　　“没事，你说吧，我自己心里有考量。”

　　“听梁阿姨说，他大学没毕业，大一暑假的时候，他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他就辍学没上了。具体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方好说完，环境安静了下来。这种事情谁都不能替季钰做主，这需要她自己衡量。

　　季钰听完，抿着唇看着茶几上一秒一顿的闹钟。
　　大一，他才18岁吧。
　　父母的爱，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是得到后失去痛苦，还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痛苦？

　　“那他曾经的家庭应该很幸福。”

　　第一次见面，他勇敢正义。
　　第二次见面，他温柔细腻。
　　昨天见面，他又是一个体贴共情的人。

　　方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追问，一个人的好与坏是需要自己去感知的，她相信季钰。

　　两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的望着天花板，各有心事。

　　“对了，前两天他还给我买了条裙子。”

　　“穿！明天上班就穿。”
　　方好突然来了精神，盘着腿坐起身，还把季钰拉起来。

　　“‘方’式追人法，第一式：专属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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