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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
眼前的香衫树越来越浓密，树丛中的影子随着唐莘的走动，来回浮动，如影随形。
有影子从地下钻出，一双双鬼魅的手扯住双腿，像要将人扯入那个恐怖的黑色漩涡。
记忆的黑色浓雾散去，他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现场，仿佛又闻到了那几乎窒息的血腥味。
在如同巨塔的冷杉下，在那片浓黑的阴影下，那只白色的怪物，对他露出它染血的獠牙。
在怪物的身后，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
他的下巴被撕碎，只有一些皮肉连着，因他走动而啪嗒啪嗒地响。每走一步，就有暗红色的肉块掉落，身后留下长长的血迹，像一只蛞蝓。
“咯咯咯……好久不见，我的好弟弟。”
宋浅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怎么不走了？”宋浅玉察觉到唐莘的不对劲，刚开口，对方立刻露出令他熟悉的厌恶表情。
“谁在耽误时间，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对不起，我会尽可能适应你的节奏的。”
“少在我面前做这些无辜的姿态。”唐莘站在高地，俯视低着头的宋浅玉。
“我并无恶意”宋浅玉说。
“我当然知道你并无恶意，但你总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对下水道里的老鼠充满善意和怜爱吧？”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不在乎这个，可是你这样的敌意会让阿朗为难。”
“至少，在阿朗面前，我希望我们能够维持相对友好的状态。”
唐莘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半眯起眼睛。
“你知道吗，其实朗哥哥并不比我更熟悉后山那条路。”
“那你为什么还让阿朗冒险，你明知道……”
“因为我宁愿让朗哥哥和那个白痴在一起，也不愿意让他和你共处，哪怕一分钟！”唐莘的恶意宛如实质。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一直装出另一个人的样子。”
“你误会了。”宋浅玉说，“我并没有装什么。”
“呵，不承认？”唐莘步步紧逼，“你做过什么事我一清二楚。”
宋浅玉被逼得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没有任何遮拦的断崖，几乎全是光滑的岩石，没有可以攀附的杂草。
“要我把证据拿到朗哥哥面前吗？”
宋浅玉浑身一僵。
“如果不想，就早点滚。”
树木哗哗作响，阴风阵阵。
“唐莘，你和我是一类人。我得不到阿朗，你也得不到。”
话音未落，眼中寒光乍现，一柄尖刀风驰电掣地向他刺来。宋浅玉条件反射地后退。
“以为我要杀你？”唐莘把戳成两半的红眼蜘蛛递到宋浅玉眼前。
浓绿色的尸液黏稠而恶心，宋浅玉木然的样子让唐莘觉得很没趣。“红眼蜘蛛最胆小警觉，所以一定要趁其不注意才能杀死。”
“快点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宋浅玉摸上自己的脖子，抬手一看，有细细的血珠。那刀口很浅，不过刚破皮而已。
之后一路上很平静，唐莘指出蘑菇的所属，食用的注意事项，再由宋浅玉画出具体特征，几个小时下来，差不多也做了几十页了。
接着他们来到山下集市的一间文印店，按照这一份样品，做了一些大概100份的宣传小册子。
他们刚出文印店的门，正好碰见在一个小摊前买水烟的郑二。
“郑二叔？看来您没有大碍了。”
郑二回头一看，发现是唐莘，点着烟回道：“没事了没事了，身体好着呢！你和浅玉来这是？”他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宋浅玉，但对方只对他笑了一下，又低着头不言语了。
“郑二叔，朗哥哥他们在哪儿？”
“噢，和钱熙晨买东西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就好。”郑二说着，又爬上他们坐的驴车，大病一场后，感觉身体都大不如前了，没站一会儿脚就耙了。
“朗哥哥。”
徐朗提着水果刚到，就听到这个略微鼻音的声音。
微卷的短发拂着脸颊，双手插兜，难得笑得那么纯粹，就好像只是因为看见他而开心。
“你怎么到集市上来了？”
“因为要做一个东西。”正说着，唐莘眼神一凛，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你就是这么照顾朗哥哥的？”唐莘毫不客气的责问后面大包小包买了一通东西的钱熙晨。
钱熙晨一脸懵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平白无故地受了唐莘的责问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
“我怎么照顾徐朗关你屁事？一来就怪这怪那，你又做什么事儿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朗哥哥脸上的伤怎么解释？”
“什么！伤？哪里？”钱熙晨丢了手上的东西忙跑过来，抬着徐朗下巴仔仔细细地看。
“买药没？”
“我这里有创可贴。”
……
徐朗被夹在中间颇为不自在。
“只是衣服破了而已，没受伤，不用这么担心。”尽管徐朗这样说，唐莘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掀开徐朗的衣服，手指顺着肌肉的线条，寸寸划过，亲自确认他的朗哥哥到底有没有受伤。微凉的手指触碰到皮肤，让徐朗有些头皮发麻，这么大庭广众的，这样做好像有点太那个了。
“看来就不该放心地把朗哥哥交给你，一点用都没有。”
“我没用？呵，是我和徐朗把郑二叔救了回来，换做你——”钱熙晨不屑地打量着唐莘：“说不定走到半路就歇菜了！”
“路上那么多荆棘，你就不能走在前面？”
唐莘一句话就把钱熙晨堵得无话可说。
“没有，不关熙晨的事，是我要求的，熙晨要背着郑二叔，病人重要些。”徐朗替钱熙晨解释。
而这时，那只修长的手已经摸到他腰线以下的地方，这明显已经不再是检查伤口的性质了。
徐朗赶紧捂紧衣服，余光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宋浅玉。
眉眼低垂，神色忧郁。
“浅玉——你这脖子怎么回事？”徐朗注意到那条的伤口。
“创可贴。”他伸手，钱熙晨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摸出还剩下的给他。徐朗接过，小心翼翼地给宋浅玉贴上。
“这是怎么弄的，你去后山了？”徐朗问道。宋浅玉突然用双手箍住徐朗的脖子，冰凉的躯体一下子贴在徐朗身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徐朗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皮肤上。
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怎么穿的这么少，很冷吗？”徐朗立刻就要脱下外套给宋浅玉穿，却听见一道嘲讽的声音。
“面具待久了，所以就误认为那是自己的脸，对吗？我很好奇，你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唐莘，不要这样。”徐朗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唐莘总是对宋浅玉这么有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偏见。这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朗哥哥，你一定要这么护着他吗？”唐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
一张印花棉麻毯子甩在宋浅玉身上，钱熙晨同样黑着脸，语气不善：“冷了就多穿点，徐朗又不是你的暖手袋。”
郑二在驴车上等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来。爬起来一看，几个人在那里叽叽唔唔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喂！有什么上车说嘛，人张大伯要走了，再不来就没车坐咯！”
郑二的话打破了此刻的僵局。一路上氛围诡异的沉默。就连郑二这个毫不知情的人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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