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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环轨迹
第一次协同作战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整个小队。仓库里的训练氛围虽然依旧严肃,但多了几分笃定和默契。陈默同能感觉到,夏婉晴挽着她胳膊的动作更自然了,雷逸沉默的点头里认可更多了,而林榃。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调整训练仪器的林榃。他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陈默同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里,那种纯粹的审视与评估,似乎掺入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温度。比如现在,他会指出她精神力引导的不足,但末尾会加一句“比上次稳定”,或者在她累得满头大汗时,会默许她多休息三十秒。
这种细微的变化,像春日破冰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她干涸已久的心田。
几天后的傍晚,林榃召集了所有人,他的表情比往常更加凝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展示能量图谱,而是先播放了几段音频,展示了几份报告。
“城市地铁网络,特别是贯穿老城区的3号线,‘望河路’至‘和平桥’区间,在过去一个月内,发生了七起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件。”林榃的声音在安静的仓库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他点开了第一段音频,是地铁控制中心的内部通讯录音,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明显的困惑:
调度员:“控制中心,这里是0327车次,司机王xx报告,在通过望河路下行隧道时,听到持续的、类似硬币掉落在金属板上的声音,非常清晰,但声源无法定位。over。”
控制中心: “0327,检查车厢内是否有乘客遗失物品。over。”
调度员的声音略显急促:“检查过了,没有。而且王师傅说,那声音好像一直跟着列车,就在车窗外面的隧道里。over。”
控制中心沉默片刻: “0327,保持正常行驶,注意安全。我们会安排后续巡检。over。”
“这个司机王师傅,拥有二十年驾龄,”林榃补充道,“以沉稳著称。他在那次事件后,坚持要求进行心理评估,目前仍在休假。”
接着,他展示了一份维修班组的书面报告扫描件,字迹有些潦草,仿佛书写者当时心神不宁:
报告摘要
时间:凌晨2点15分,非运营时段。
地点:和平桥站下行方向隧道内约300米处,轨道检修口。
事件:班组在进行例行轨道检查时,全员(共3人)均听到从隧道深处传来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广播声,内容无法听清,但语调是几十年前的老式报站风格。同时,手持照明设备出现不明原因的频闪。
备注:工人李XX(工龄15年)称,在闪光间隙,瞥见隧道墙壁上似乎有“大量快速移动的阴影”,但光线稳定后消失无踪。三人均感到“莫名的寒意和心悸”,提前结束了作业。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林榃切换画面,是一份医院出具的简易诊断证明和一段对当事人家属的采访文字记录。
诊断证明上写着:急性应激障碍,伴有短暂性现实解体体验。
采访记录中,一位妻子带着哭腔描述:“我老公(夜班保洁员张师傅)那天回来就不对劲,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他说,他说在末班车过后清理‘望河路’站台时,看到一列根本不该存在的、样式很老的地铁缓缓进站了,车门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但一个人都没有,他好像还听到车里有人在说话,像聊天,又像报站,他鬼使神差地想上去看看,差点一脚踏进去,结果被同事硬拉了回来,回来后就成这样了,晚上总做噩梦,说那列车要带他走。”
林榃关掉了所有资料,仓库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沉重的呼吸声。这些来自不同岗位、彼此不相干的人员的证词,交织出一幅令人脊背发凉的图景。
“官方层面,这些事件被分别归档为‘设备故障疑案’、‘集体幻觉’或‘个人精神压力’。”林榃的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陈默同、眉头紧锁的雷逸和不再嬉笑的夏婉晴,“但我们将这些事件的发生地点、时间与能量探测数据叠加后,得到了这个”
他调出新的资料投影。画面显示的是城市地铁网络的立体图,其中一条贯穿老城区的线路,某个区间被标成了刺眼的红色。
“又是公共设施?”夏婉晴凑过来,皱了皱鼻子,“这次是地铁?不会又是什么‘被遗忘的’东西吧?”
“性质不同。”林榃放大那个红色区间,“这是一个具有强烈‘迷失’和‘循环’特性的回响,”林榃的指尖点在那个红色区间上,“它正在吸收夜班工作人员的恐惧和疲惫,甚至可能在重新演绎某段被遗忘的、充满执念的时空片段。它的影响范围在扩大,从最初的隧道内部,已经蔓延到了站台。”
林榃看向陈默同,“陈默同,这次任务,你需要更主动地运用共情,找到循环的节点和回响的核心诉求。”
“我会的。”陈默同认真点头,手心因期待和微微的紧张而有些汗湿。
“雷逸,隧道环境狭窄,你的防御要更注重精准覆盖,节省消耗。”“明白。”
“夏婉晴,留意环境中所有不协调的能量点,那可能是循环的缝隙或回响的弱点。”
“放心啦,包在我这双‘火眼金睛’上!”夏婉晴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任务时间定在次日凌晨,地铁停运之后。
通过林榃的特殊渠道,四人进入了空旷寂静的地铁站。白日的喧嚣繁华褪去,只剩下站内惨白的节能灯光和空气流动的嗡鸣,一种冰冷的非现实感笼罩下来。他们沿着检修梯下到隧道,头灯的光柱刺破前方浓稠的黑暗。
隧道内部比想象中更显压抑。冰冷的铁轨向两端无限延伸,消失在黑暗中。墙壁上布满电缆和管道,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机油和灰尘的味道。
陈默同立刻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异样感。但这一次,不再是下水道里那种粘稠的恐惧,而是一种机械的迷失感。仿佛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被拉长、扭曲,陷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循环。
“感觉到了吗?”林榃的声音在隧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嗯。”陈默同轻声回应,努力分辨着情绪的流向,“很空洞。像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一直在走,却永远到不了头。”
“婉晴?”
夏婉晴眯着眼,瞳孔中金光微闪:“前方能量流动很奇怪,不是直线,像打结的毛线团。有很多细小的、重复的能量片段在循环。”
小队谨慎地向前推进。走了大约十分钟,按理说应该已经到达下一个站台,但前方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和铁轨。
“不对劲。”雷逸突然停下脚步,沉稳地开口,“我们走过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站台间距。”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略带失真的广播女声,毫无预兆地在隧道中响起:“各位乘客请注意,开往‘终点站’的列车即将进站,请站在安全线以内等候。”
声音空洞,仿佛来自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紧接着,铁轨开始传来规律的震动,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列车行驶的轰鸣声!一列看起来颇为老式、车厢灯光昏黄的地铁,如同幽灵般,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他们面前。车门嘶哑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陈旧的天蓝色塑料座椅。
“循环开始了。”林榃低声道,“上车。记住,保持警惕,不要被它的规则同化。”
四人依次踏入这列幽灵地铁。车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列车无声地启动,加速,很快便以正常速度在隧道中穿行起来。
车厢内部很干净,却干净得毫无生气。窗外的隧道墙壁飞速后退,形成一片模糊的黑暗流光。
突然,车厢内的光线闪烁了一下。当光线稳定下来时,陈默同惊恐地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车厢里,不知何时坐满了穿着不同年代衣服的乘客。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有的在看报纸(报纸上是模糊的墨团),有的在低头打瞌睡,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人似乎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我的妈呀,”夏婉晴低呼一声,抓紧了陈默同的胳膊,“这比恐怖片还吓人。”
陈默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尝试共情这些人和整个车厢。她感受到的是一种麻木的、日复一日的疲惫感,以及对“目的地”的渺茫期盼。
列车持续运行着,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站台。站台的名称模糊不清,风格也似乎在不断变化,从现代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交替出现。但列车从未停下。
“它在重复‘运行’这个过程本身,”林榃观察着窗外,“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永恒的‘在路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雷逸沉声道,“能量在持续消耗。”
“陈默同,能找到核心吗?”林榃看向她。
陈默同闭上眼睛,将共情力如同蛛网般铺开,延伸到列车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麻木的情绪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的、更加凝练的焦虑。
“在车头方向!”她猛地睁开眼,“有一种很强烈的,关于‘时间’和‘核对’的焦虑情绪!比别的地方都强!”
“去车头!”林榃立刻下令。
小队开始向列车前端移动。穿过一截又一截坐满乘客的车厢,那些人对他们视而不见,仿佛他们才是闯入别人梦境的幽灵。
越靠近车头,陈默同感受到的那股焦虑感就越发清晰。终于,他们来到了驾驶室门外。门是紧闭的。
透过驾驶室门上的小窗,他们看到一个穿着老式地铁制服、戴着帽子的司机正背对着他们,身体前倾,似乎在全神贯注地驾驶。他的肩背紧绷,透着一股极大的压力。
“核心很可能就是他。”陈默同低声道。
就在这时,列车仿佛驶过了一个颠簸,整个车厢猛地晃动了一下!
驾驶室里那个司机似乎被这晃动惊扰,他猛地回过头,那是一张充满疲惫和焦虑的脸,眼神空洞,嘴唇不停地嗫嚅着,仿佛在重复计算着什么。而在他回头的瞬间,陈默同清晰地看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闪闪发光的旧式地铁员工徽章,徽章在他指尖反复摩挲,几乎要嵌入肉里。
“弱点在他手上!”夏婉晴几乎同时喊道,“那枚徽章!能量反应最强!”
也就在这一刹那,似乎是察觉到了外来者的窥视,整个列车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窗外的流光变成了一片扭曲的色块!那些乘客齐刷刷地抬起头,用他们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四人!
循环,被打破了。或者说,他们触发了回响的防御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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