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米开朗基罗和蓝色的鱼

　　国庆节前，王老师苦口婆心劝大家假期努力好好准备月考小测，国庆节后，王老师却对另一件事更热衷：
　　“告诉男生们一个好消息，空军和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招飞马上来了！”
　　见大家不知所措的表情，老王马上解释：“空军飞行员可是非常体面的职业，你将来会驾驶我们的国产战斗机，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如果是民航飞行员，你的妻子将会是非常美丽的空姐。最重要的事，空军招飞能降分上清华的飞行员班级的，达到一本线就可以上清华，这个机会上哪儿找？到时候男孩子们都去试一试。”
　　王老师说的眉飞色舞，看到教室里一大片一大片的眼镜后，又不免有些泄气：
　　“一个班十几个男生一大半带着眼镜，我看看谁不带眼镜的？算了都去吧，就当免费体检了。”
　　“你觉得飞行员如何？”钟若飞问逸姿。
　　“挺好的，老王都吹成这样了。”
　　自从看电影后，钟若飞时不时发一些不明所以的消息过来，有时候是汇报他在打球，有时候问作业写的怎么样了，开学后更是时不时凑过来聊这聊那。逸姿尽量提醒自己他是渣男，但钟若飞对她有致命吸引力，三两句话就能让她忘掉一切。最后她只能选择躲——一下课就出教室到处晃悠。
　　下课就晃悠的结果是白天写作业的时间减少，晚上得熬夜，逸姿开始烦恼：怎么这个渣男无论如何都会影响我学习？
　　国庆假期结束后，头两天考试，后两天空军招飞初检，趁着这两天钟若飞不在，逸姿终于能好好学习了。
　　她正沉浸在题海，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能请教你一道物理题吗？”
　　从思绪中抽离，抬起头，看见钟逸飞正微微俯身，手指轻点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题，眼神里带着询问。
　　“你怎么没去飞行员招飞？”她问。
　　“我去年已经去过一次了啊，”钟逸飞微笑着说：“去年结果是体检没过，今年自然没必要再去。”
　　“也许你今年身体素质突飞猛进呢？”逸姿开个玩笑，然后问：“哪道题？这道啊，首先用极限法，把这个球假设成一个质点，然后这样……等等”
　　讲到一半，她突然发现自己看错了一个条件，翻开草稿纸便开始重新演算，也不管钟逸飞还在一旁站着。
　　几分钟后，重新解答完毕，逸姿放下笔，才发现钟逸飞竟还安静地站在旁边，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啊，不好意思！”她顿时有些窘迫，“刚刚发现我看错题目条件做错题了……我刚讲到哪儿了？再给你从头讲一遍？”
　　钟逸飞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没关系，看你解题也很有意思，刚刚讲到这一步了”他手指了指逸姿的草稿纸。
　　逸姿快速拾起思路，重新开始讲解，才讲了两三步，钟逸飞便轻声打断：“等一下，这里，你是如何从这一步，推导到下一步的？”
　　“哪儿？”逸姿看了看，“看到这个条件，第一反应就知道这两个角肯定相等，然后……”
　　“请稍等。”钟逸飞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恍然点头，“我明白了，接下来是不是这样……”
　　“对，然后……”逸姿忽然懂了为啥以前讲题大家说听不懂，原来每一步之间的逻辑不是人人都能快速明白的啊。
　　这时，前排的知淇转过头来，对着钟逸飞一脸“你懂的”表情吐槽：“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问她题了吧？钟逸姿讲题就像上楼梯一样，她自己个子高腿长一步跨三级觉得没问题，还质疑别人为啥做不到。”
　　钟逸飞被知淇的比喻逗笑了，对逸姿说：“其实你的思维很灵活，能快速根据条件理解考点，我们可能就需要想一想才能明白。”他耐心地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理清思路，写下完整的步骤，然后又略带歉意地看向逸姿：“我的问题可能比较多，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没事没事，”逸姿连忙摆手。
　　正说着，参加体检的男生已经回来了。小杜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因为招飞组老师嫌弃他太高了，回来就在教室吐槽：
　　“招飞组的老师说他们上限就185，我就不明白了185和189差别很大吗？老子气质这么好居然不要我。”
　　逸姿总觉得小杜是在趁机强调自己身高189。
　　过了会儿带眼镜的男生们也回来了，他们属于裸眼视力那儿就一轮游的，对招飞的恐怖尚且不理解。最后一批身高合适且不近视的男生回来话就多了：
　　“飞行员招飞太奇葩了，”冯葳笑得说不出话，让钟若飞讲，钟若飞尽量维持着不笑得太夸张，但始终不愿意讲出详细。最后还是安之先去问自家谦哥，然后晚上在女生宿舍转述给大家：
　　“听说测了身高体重视力后就让他们进了房间，然后脱了衣服金鸡独立站着跳一下转圈。”
　　“什么？”
　　“多的许予谦也不肯跟我说了。”
　　逸姿脑补了一下钟若飞做这个动作，突然觉得很滑稽，早知道就该去旁边伺机偷窥拍下来。知淇的关注点却在：
　　“他们是脱光了还是穿着点儿什么的？”
　　“班长你在想什么，不过，的确有个环节是脱光了的。”午夜的寝室瞬间响起了笑声，不一会儿，女生们开始讨论更污浊的话题了：
　　“那他们会不会趁机比一下大小？”
　　“班长你实在太污浊了。”
　　“好像真的有过，谦谦说是初中时候他们在寝室比较过大小。”
　　“什么什么？有没有结果？谁比较大？”
　　最后，大家觉得话题实在太污浊了，关灯睡觉。
　　体检结束，小月考的成绩也出来了。逸姿头一次英语、物理双单科第一，但总分屈居年级第十一——化学创新低，直接跳水到六十多了。
　　“完了。”看到化学试卷，逸姿有一瞬间心梗。
　　同桌听闻，凑过来问“怎么了。”
　　看了试卷上的分数，同桌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吐槽她：“你是有一科考好了就必须献祭一门吗？物理考了满分化学就跳水。”
　　“也许吧，我觉得姓吴的可能要杀了我，我想请假了，晚自习是化学的。”
　　“不至于，他又不是你班主任，不过你最近化学确实，要不要我辅导？或者你辅导我，一边辅导我一边回忆知识点？”
　　逸姿心里吐槽，就是因为你所以发挥越来越差，起身又想走，钟若飞伸手微微拦住她：
　　“是在躲着我吗？”
　　“没有啊，我要去前面接个水。”
　　钟若飞并不留情的揭穿她：“你水杯是满的，刚下课你就去了趟卫生间了，垃圾我刚才已经倒掉了，还有什么理由？”
　　逸姿觉得这么拖下去也的确不行，于是坦白开来：“我觉得你很影响我学习，既然你问，那我再说一下，期中考后会轮换座位，到时候我们别当同桌了，很影响我。”
　　“不和你一起，会影响我的学习。”钟若飞强势拦住她，不让她离开。
　　“为什么？不要说得这么不清不楚。”
　　“我不喜欢那么直白，但我觉得你懂我。”
　　还在模棱两可！还在制造幻觉。
　　逸姿拍开他阻挡的胳膊：“您谬赞了，我不懂你，我什么都不懂。”
　　比起钟若飞的美色诱惑，逸姿更恐惧化学老师会怎么骂她。到了晚自习时，吴老师先讲了会儿题，然后宣布：
　　“月考七十五以下的，下课自觉到讲台上来，跟吴老师讲讲自己为什么考成这样。”
　　一到下课，便有七八个人上去，围在吴老师附近，挨个反思。吴老师就像忏悔室里的神父一样，听着这些学生讲述自己的忏悔和错误。
　　逸姿上去晚了，排队到了最后，等到她忏悔时，上课领已经响起，喧闹的教室忽然安静下来，忏悔舞台已经准备好，等待她表演。
　　吴老师以教父般的姿态坐在逸姿上，居‘低’临‘上’地看着逸姿，“说吧，怎么考的？”
　　“考试时不认真。”
　　“你不认真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吴老师猛一起身，从逸姿手里夺过卷子，差点儿撕碎了。他翻来覆去看逸姿的试卷，十分严厉的说：
　　“这道题，班里就你一个人错了。别人不会做的你会做，别人不会错的你也会错。”
　　“这道题，从头到尾把ch2写成ch3，写了白写全错！”
　　听着吴老师全方位无死角的批评，本就心烦意乱的逸姿情绪更加激动。这几次确实考的不好，但普通月考有必要这么指责吗？考得好的时候也没听夸啊。
　　“你是拿过化学单科第一的人，现在给老子拿个倒数第一，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到了高三了脑壳木了？”
　　这句话一出来，逸姿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流出来了。
　　吴老师看着逸姿哭，并不停下批评，当他说到：
　　“一天到晚和周围人话多的很，钟若飞考九十多你考多少？”
　　一说起钟若飞，逸姿情绪更加激动，心里暗骂钟若飞坑害自己不浅，直接在吴老师面前抽噎起来，教室里安静的只剩她忍住抽噎的吸气声。
　　“下个月，到时候你还这样？”
　　逸姿因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表示悔过，同时尽量吸住鼻涕，避免鼻涕流下来。
　　吴老师仿佛骂够了，从衣服兜里拿出面巾纸来，递给逸姿。逸姿接过便打开就一张一张的用，以免和眼泪一同流下的鼻涕流到嘴里。
　　“带着你的卷子下去吧，我看着心烦。”
　　逸姿带着卷子下去，放肆使用她和钟若飞共有的面巾纸，十多分钟的时间居然把半包纸用空了，钟若飞把随身带的小包面巾纸递过来，逸姿照用不停，所有纸用的差不多了才冷静下来。
　　钟若飞从头到尾没说什么，只是下课就赶紧又买了一包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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